一位女性的离职
文摘
2024-11-08 11:21
广西
我的微信，能够监测退群，这个功能对一名销售很重要。当然，除了这个小功能外，还能拦截别人撤回的消息、直接转发语音、抢红包、自动回复等。拦截撤回消息我认为最有趣。无论是老板还是普通员工，抑或周遭朋友三姑六婆，有些人发错或收回的话，往往会弄出不少笑话，也可能让你看透这个人。图片类的撤回也很有意思，特别是在一个重要的群里，经常会有财务把家底儿给暴露。写到这里，常规的做法就是开始卖软件或者卖教程了，可我只是想到那位同事。看记录，她是8月入职，名字很好听带个馨字。广告公司有个特点，在你进群的时候会有许多来自各位欢迎的声音，吹着彩虹屁营造宾至如归盛情难却的氛围。9月份的群聊里，老板发了个红包，抢到的馨回复：这一刻感觉能为老板再干一百年。老板打趣千万别，那样会变成千年老妖。也正是在9月份，在馨的部门领导陪同下，我们一起参与了一个电单车项目，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一个月里才见到入职的新人，其实说来也稀松平常。在一堆创造出来的扁平化模块化去中心化笑话管理词语里，只要公司的人足够多、在每周都有人员进进出出的大环境下，不同部门如同不同阶层，除了热午饭或电梯里能遇见之外，咫尺天涯。那天馨穿着蓬蓬裙，上身披着碎花波西米亚风开衫，染黄的头发中拨出两缕细长发丝，从前额两侧分叉，绕过耳朵别在耳后。该如何形容第一眼感受呢？如果馨的部门领导是微胖，那馨就是微微胖——多一个微，表示的不是程度，而是体型。但馨的声音很好听，打扮也全然没有选择人们对胖女孩刻板印象的深色，我特别记得她笑起来很阳光，也可能因为刚入职而满怀憧憬。那个项目由于客户预算最终不了了之，但因为馨的工位就在她的部门领导旁，而我就坐在背后，所以我时常能见到馨在电脑前处理各种事务。在我看来，同为女性，馨的上级应该会更照顾自己招来的组员。有好几次，我遇见两人并肩前行交谈，在公司本就狭窄的通道里我们微笑示意。我有种感觉，就是馨的笑容里藏有一些阴郁，既像是基于外表，又像是出于压力。项目制组织的问题在于，从招聘到薪酬再到寻找客户，每一个环节都是需要考虑真金白银的回报率。公司只提供了平台和基本保障，牵头负责人承担全部后果。10月份公司组织去海边团建，在大巴车上我又观察了一次馨。显然入职两个月后，她的阴郁已经不单从笑容里渗出，在安静时也能被观测到。我仿佛瞥见有个阴影无形附着在她的身后，看上去那么轻，质量却那么重。直到昨天退群监测响起，我才知道她离职了。她的上司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岿然不动，但旁边馨的工位已经打扫干净，如同从未有人使用过。我并没有添加过馨的微信，一来工作上没有交集，二来如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确实有些厌倦了，今年以来收到一个又一个悄无声息的通知。它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事先无人预告，事后无人知晓。如果不是这个功能，很多人——我的意思是，包括子公司法人、老员工、前年评为优秀的员工、金牌主播、同部门销售、隆重登场的新人——在一次次只有我能看到的离开中，没有半点涟漪。给我一个超级功能，让我能使用微信后台没有开放的权限，像在从暗自窃喜演变成无情吞噬我。公司大群里，最活跃只有两个时刻，新人入职和老板派发红包。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在每次知道有人离开时，连续刷屏，预祝他们一路顺风；或者在我离职时，发一个红包，祝各位同事勇攀高峰。在网络上我看不到多少同情，在现实中我听不到多少送别。每个人的工位其实并没有隔断，但每个人的心中仿佛都是隔阂。如果我不记得她，公司没人会记得她，尽管她不会记得我。大家都太忙，太才华横溢，要干的事情太多，较之认真考虑公平性，更感兴趣的还是自己本身。——《舞舞舞》
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大海，直到老婆走来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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