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印象

政务   2024-11-24 07:30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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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岁那一年,孟浩然在秋意甚浓的季节,与李白在吴地相遇,二人相约行吟作诗,又在越地分别。孟浩然乘小舟走海路寻访天台山,心情激动,写下一首《舟中晓望》,“问我今何去,天台访石桥。坐看霞色晓,疑是赤城标”。

检索《全唐诗》发现,“天台山”是唐诗中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一座山,吸引了150多名诗人的目光,其中或有亲自踏足此地,如孟浩然、李白、元稹,或有闻名神交而作,如张九龄、杜甫、刘禹锡等,他们共为天台山留下400余首诗歌。

那么,天台山究竟是座什么山?缘何让诸多文豪大家流连忘返、魂牵梦萦?我们从一众唐诗之中,提取“天台山印象”。

天台山石梁飞瀑 图源:“文旅浙江”微信公众号




它虽不在三山五岳之列,却历来声名赫赫。天台山之名,始见于《山海经·大荒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天台高山,海水入焉。”意为天台山东濒大海,是座海上名山。无疑,这首先是一座风光秀美之山。

一入天台山,景色丰富,不仅有飞瀑、奇山、秀水、古木、秘洞,而且山、岩、洞、瀑各具神韵,形成古、幽、清、奇的独特风格。天台山“弥山药草,满谷丹材”“琪花玉树,玲珑弥望”。其中还有“三隋”美得各有不同,国清寺幽静古意,隋塔挺拔庄严,隋梅清绝高洁。

国清寺 图源:“浙江文旅资讯”微信公众号


神秀山水,引文人竞折腰。李白用最兴奋的心情向天台山表白,他迫切地写下“龙楼凤阙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其本家李郢则在《重游天台》中直言“南国天台山水奇”。

天台虽无海,在天台山却可以由山观云再看海。李白天马行空地看到了“云垂大鹏翻,波动巨鳌没。风潮争汹涌,神怪何翕忽”,似大海涨潮般的云雾,在山间林中排闼前涌,群山渐没于层云之间,仿佛立于烟波浩渺的大洋之中。

一重山,一重水,这里山水相映。从李白的“门标赤城霞,楼栖沧岛月”到刘禹锡笔下“银珰谒者引蜺旌,霞帔仙官到赤城”,一时之间晃眼的赤色,让人分不清是赤城山赭红色的山崖还是天边火烧般的霞云。

“醉后不忧迷客路,遥看瀑布识天台”,施肩吾独好气势磅礴的瀑布之景,他叮嘱醉酒的友人,若是难寻归途,便向着雄伟的瀑布进发,那里便是你要去的天台山。诗人刘昭禹眼中的瀑布则是“云开孤月上,瀑喷一山寒”,孤月升起与瀑布喷涌,大自然的美丽和宏伟让诗人的思乡之情得到了短暂的纾解。

天台山唐诗古道(霞客古道) 图源:“神秀天台”微信公众号




天台山,同时也是一座寄情隐修之山。古人说,“诗以缘情”,就是说诗词是人情感的表现,因情而发,是为了抒发作者感情的。结伴来到天台山的诗人们亦是如此,他们将喜怒哀乐寄于天台山水之间,形成了“达则赴任必游,穷则退而隐修”的现象。

有人来这里逸兴遄飞、得意壮游。杜甫的《壮游》,以自传的形式写道,“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描述了年轻时前往台越游玩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在僧人贯休笔下,及第才子衣锦还乡,看到天台山时不禁感慨道:“岛侧花藏虎,湖心浪撼棋。终期华顶下,共礼渌身师。”

有人却是人生失意,将这里当作理想的“疗愈胜地”。人到中年的孟浩然,官场失意后留下一句“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后便浪迹林泉,他曾经在天台山短暂隐居,读书学道,谈事说文,将田园生活过成了诗。最终写下“渐通玄妙理,深得坐忘心”,孟浩然内心的苦闷被宛如仙境的山水治愈,选择与自己和解。

李白也是如此,以景托情,他写下了一篇篇抒发情感的诗作。“布衣入相”的理想破灭后,无奈与悲愤在他心中沉积,为解胸中块垒,他隐入天台山。

前有对时光流逝和功名利禄的无奈和放弃,他感慨“华顶窥绝溟,蓬壶望超忽。不知青春度,但怪绿芳歇。空持钓鳌心,从此谢魏阙”;游历琼台后,心中郁结之气荡然无存,诗意如长剑出鞘,他写下,“我来正当重九后,笑把烟霞俱抖擞”;再登华顶山,四周群山向而拱之,他豪迈地说:“安得生羽毛,千春卧蓬阙。”

天台山景区赤城山 图源:“浙江文旅资讯”微信公众号




在一位位诗人的“代言”下,天台山不再是“所立冥奥,山水幽迥”的远方,而是逐渐成为一座象征自由美好的超脱之山,无数诗人自由自在地在此徜徉、创作,不管来过还是没来过。因此,天台山更是一座精神超脱之山。

也许是一种逃离世俗的冲动。翻开唐朝的画卷会发现,很多诗人抱有对政治的热爱,但又追求洁身自好的清高形象,这个时候,脱离世俗生活,转而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成为一种处事方式。

如送别友人的王昌龄,自述身为县丞的苦恼不甘,“县职如长缨,终日检我身。平明趋郡府,不得展故人”,他想要建功立业却壮志难酬的烦闷在离别之际涌上心头,这时他想起那遥远的天台山,情不自禁地畅想,“迹在戎府掾,心游天台春”,想要遁入天台山的想法分外强烈。

也许是一种对闲适生活的向往。中国文学史上有“桃源双璧”的说法,其中之一便是天台山的“刘阮遇仙记”。“桃源”既吸引着诗人探秘天台山,又让诗人对理想生活的追求有了具象的寄托。

如孟浩然的“殷勤为访桃源路,予亦归来松子家”,再如元稹直接以“桃源”为名写道:“桃花飞尽东风起,何处消沉去不来。”与元稹并称“元白”的白居易则是写道:“不似刘郎无景行,长抛春恨在天台。”可见,诗人们把对自由美好生活的追求投诸于天台山。

也许是一种深藏功与名的淡然。天台山见证儒、释、道三教的和谐融合,衍生出了超脱物质的哲学思想,淡泊名利这种清新自然的风尚在诗人之间流传开来。最具代表性的是诗僧寒山。作为少有的白话诗人,他的语言看似简单,实则另有奥旨,正如“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中透露的清冷疏离,让人看到一个拥抱宁静,感悟着超然安宁的灵魂。

天台山已经超越地理意义上的一座山,象征着那个时代的“诗与远方”,成为山水与文化相生相融的诗意符号。与之呼应的是,吟诵天台山的唐诗数量呈爆发式增长,诗人们将自己的理想和风骨熔铸在山水之中,建构出一座旖旎浪漫的“诗山”。

数不尽的风流人物,道不尽的诗词歌赋,即使千年已过,在天台山,悠悠唐诗吟诵声依旧余音袅袅。今天,当我们重走唐诗路、再登天台山,在同一片空间与古人隔空对话,应当也能体会到古人当年感受到的“天台山三重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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