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选，无论胜负如何，都已经严重分裂了美国社会。很多美国人认为第二次内战已经无可避免，正在认真备战。《纽约客》杂志就采访了这样一个备战群体，“坚毅牧场（Fortitude Ranch）”，以及这个群体的领导人德鲁·米勒（Drew Miller）。
德鲁·米勒出生在1958年的内布拉斯加州。那个年代的美国，还笼罩在冷战的阴云之下，核战似乎近在咫尺。在德鲁孩提时代，家里的电视屏幕经常播放着政府的防灾演练宣传片，邻居们甚至挖防空洞，囤积罐头。尽管战火没有燃烧到美国本土，但那种对于“危机随时可能降临”的紧张气氛，从小就深深影响了德鲁。少年时的德鲁经常拿着一把小木棍当枪，幻想自己在战场上保护家人。或许正因如此，他在成年后毅然选择了加入美国空军，成为一名情报官员。
德鲁在空军服役了三十年，经历过中东的动荡，也目睹了苏联解体后的混乱。他的工作让他接触到各类情报资料，对世界上各类危机的可能性了然于胸。他常常想到一件事：如果某一天，这些灾难真的落到美国头上，普通人该如何自保？尤其在九十年代和本世纪初，美国社会经历了911事件、金融危机、自然灾害等等，德鲁愈发觉得，灾难随时可能降临，而应对之策却匮乏。
米勒
2010年，从空军退役后，德鲁搬到了德克萨斯州奥斯汀附近，开始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但在德鲁心里，“准备”的念头从未消失。他痴迷于构建一个完美的避难所，一个能应对任何灾难的地方。他每天都在构思设计图，草图上是一排排坚固的小木屋，每间小屋里都装满了水、粮食、药品等基本物资。德鲁知道，仅靠自己建立这样一个避难所可能不够有效。于是，他开始想到一个更加宏大的计划：建立一个生存社区，一个真正的生存“堡垒”。
2015年，德鲁的第一个“坚毅牧场”正式成立，选址在弗吉尼亚州的大山里，距离华盛顿特区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德鲁说：“这里离首都不远，如果真有社会动荡，偏远山区反而更安全。”他买下了一片山地，建造了几栋小木屋，还在地下挖了一些储藏室，用于存放长期物资。那年冬天，弗吉尼亚山区格外寒冷，但德鲁的牧场成员们并不在乎，他们加入这个社区就是为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自保。
到2020年，“坚毅牧场”已经扩展到全美七个州，包括科罗拉多州、内华达州、蒙大拿州等偏远山区。牧场的选址相当考究，远离都市喧嚣，远离公路，但确保有水源且地形复杂，便于防御。
科罗拉多的牧场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这里群山环绕，牧场位于几千英尺的高海拔地区，望出去可以看到连绵的雪峰。德鲁会不时开车去牧场，检查物资，和成员们一起讨论战术布局。这个牧场被称为“维京小屋”，外观虽然简单，但每面墙壁都加固过，足以挡住一般的火力攻击。每个牧场都配有地下储藏室，囤积了足够的水和粮食，每个房间都是一个避难所。
牧场的物资储备
2023年7月13日，那天德鲁刚到科罗拉多牧场不久，带着一身的尘土下车，还没来得及休息，他的手机便开始响个不停。这天正值美国政治气氛极度紧张的时候，特朗普遭到暗杀未遂，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德鲁的手机铃声设置成狗叫声，牧场的成员们不断发来消息，问是否要拉响牧场的警报，是否要开始动员。德鲁没有立刻回复，他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思索片刻，缓缓说道：“这可能会引发更多的冲突。事情或许真的要升级了。”
德鲁的助手拉里年近七十，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生存主义者。他是德鲁的左膀右臂，经常协助管理牧场。拉里曾在政府机构工作，处理过多起战区任务，早已对暴力和冲突见怪不怪。他带着记者参观了牧场的防御设施。小木屋内部装备了各种武器，从霰弹枪、手枪到步枪，甚至还有弩，弹药堆满了整个角落。“我们可以守住这里，至少一个月没有问题。”拉里对记者说。
在牧场的后院，有一片用铁丝围起的家畜区，养着几只鸡和几头羊。在牧场成员的眼中，这些家畜不仅是食物的来源，也是一种心理安慰。每个牧场都有温室，里面种着高热量的作物，比如耶路撒冷洋蓟，据说它的热量密度比牛肉还高。成员们会在牧场的空地上训练射击，互相交流防御技巧。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一种生存技能，更是一种责任。
牧场的成员来自各行各业，有医生、工程师、厨师、飞行员和小企业主等等。乔治是一位60多岁的退休CIA官员，他不算是极端生存主义者，也不喜欢跑到野外生活，但他认为“明智的人”应该对未来有所准备。“在危机来临之前采取措施才是聪明人。”乔治说，他加入牧场，既是一种保险，也是一种对家人的负责。
另一位名叫本杰明的成员，来自科罗拉多州，平时是一个餐馆经理。那天下午，他带着自己特制的调料，在牧场的厨房里腌制羊肉，准备招待同样来牧场的几位成员。他告诉记者：“我们这里离最近的公路有十英里以上。我们知道，一旦发生动荡，这个牧场就是我们最后的避风港。”
2023年的夏天，美国社会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各种极端言论层出不穷。有些政治人物公然提到“内战”这个字眼，认为如果选举结果不如人意，可能就要诉诸暴力。牧场的成员们对此并不陌生，他们早已开始接受培训，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家人。
2023年10月，在距离牧场千里之外的亚特兰大郊区，一位名叫布莱恩的财富管理顾问报名参加了当地的生存技能培训课程。他学习了如何用地图导航、搭建庇护所和保存食物。他告诉教练，他并不希望发生什么灾难，但考虑到最近的政治局势，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学会这些技能。和他同班的还有一位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年轻母亲，过去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最近她看到周围不少朋友都在讨论“应急准备”，便决定也加入进来。
德鲁对这种变化并不意外。他认为，随着社会分裂加剧，更多的美国人将会意识到“准备”的重要性。最近几年，各种生存技能培训机构的需求不断增加，不仅仅是军事背景的人来学习生存技能，就连普通的家庭主妇和办公室职员也开始加入这些课程。他们学习如何用两根树枝生火，如何在没有自来水的情况下收集雨水，如何应对枪击和暴力冲突。
到2024年，“坚毅牧场”在德鲁的带领下，已成为一个拥有千余名会员的庞大社区。德鲁打算继续扩展牧场的网络，目标是在全美建立几十个分站。对于牧场的选址，他要求条件极为苛刻：偏远、隐蔽、靠近水源，周围地形有利于防御。他希望每个牧场都能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型社区，提供长期的生存保障。
牧场里养了多种家畜，目标是自给自足
德鲁定期会给牧场成员发送一份名为《崩溃生存者》的月报，内容包括最新的生存技能、政治分析以及各种应急预案。2024年1月，他在月报中写道：“随着社会冲突加剧，我们的牧场将更加重要。如果社会真的走向崩溃，我们将是最早受到冲击的群体之一。”他告诫成员们要时刻保持警觉，定期检查各自的物资和装备。
在牧场的日常生活中，德鲁并没有放松对训练的要求。他会不时组织一次“逃生演练”，模拟突发状况下的撤离和防御。一位成员回忆道：“德鲁的演练细致入微，他甚至会考虑到夜间撤离的细节，让我们在黑暗中摸索撤退的路线。”这些演练让成员们感到踏实，他们知道，如果真的发生动荡，德鲁的牧场会是一个坚固的堡垒。
“坚毅牧场”并不是唯一准备内战的群体，很多美国人也有类似德鲁的想法。
43岁的洛杉矶学者拉德利·加勒特（Bradley Garrett）在自己偏僻的五英亩农场上忙碌着。他是《末日庇护所》（Bunker）一书的作者，对社会动荡和生存技能有着深入的研究。
2023年春天，布拉德利购置了一把新猎枪——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学术背景浓厚的左翼人士来说，是个不小的转变。他过去并不赞成使用武器，但近年来的种种事件让他开始觉得，面对潜在的威胁，自己需要“未雨绸缪”。布拉德利解释说：“如果洛杉矶的社会秩序崩溃，人们大规模逃往荒野，我希望在这里能保护好自己。”
这股“末日准备”潮流也在一些富人中悄然蔓延。那年夏天，在夏威夷的考艾岛（Kauai），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为自己的私人住宅增设了防爆门和地下避难所。消息传出后，扎克伯格保持了沉默，但媒体纷纷报道他花费数百万美元建造“坚固的私人堡垒”。而在硅谷，科技界人士萨姆·阿尔特曼（Sam Altman）也在自己的应急包里准备了黄金、防毒面具和压缩食物。
对于普通的中产阶级而言，他们没有那么多资源可以投入，但也开始考虑在有限的预算下为未来做准备。在犹他州的盐湖城，42岁的护士艾丽丝正在为家人准备“应急物资包”。包里有压缩饼干、瓶装水、急救包、现金和地图——她知道，这些物资可能不会用到，但放在家里让她心里有了一丝踏实感。艾丽丝告诉丈夫：“我只是想确保我们能有一点保障。”
随着大选临近尾声，人们不再只是关注选票结果，而是担忧动荡是否会在选举结束后真正来临。面对一个不可预测的未来，越来越多的美国人选择不再依赖体制，而是为自己和家人构筑起最后的安全保障。
资料来源：《纽约客》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