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由TikTok（抖音国际版）判决想到的

文摘情感 2024-12-12 08:18 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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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也是一种肯定

文字｜Sophia Li‍‍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Sophie Li, 出生于江城武汉，现居湾区。毕业于北大，香港大学和康奈尔大学的法学院，先后在北京，上海，加州等地从事国际法，投资法，公司法，合同法，贸易法等领域的法律工作。律师工作之余，更喜爱读书，拥抱变化。家有外表温和内心不驯娃两枚。

我读了联邦上诉法院2024年12月6日关于TikTok的判决，心情有点沉重。

虽然我从没有安装过TikTok或者小红书之类，我有一个疑问：我们究竟能不能以压制压制言论自由者的言论自由，达到言论自由？

我的意见是，除非在宪法允许的范围内，否则不能。压制言论自由，哪怕压制的是压制言论者的言论自由，如果超出了宪法允许的范围，直接伤害的仍是言论自由。

TikTok是一家美国公司，它的使用者选择了在知道其母公司是中国公司的情况下，选择了在TT披露了它的信息保存方式的情况下，使用该平台，分享和接收信息和观点。

这让我想起几个例子：

1. 吸烟与腌黄瓜

就像有人喜欢抽烟，有人喜欢吃腌黄瓜。抽烟对人有害，腌黄瓜也是盐分严重超标，但是只要烟上有标志，遵守不允许抽烟的地方不抽烟的原则，腌黄瓜包装上说明成分，国家不能彻底禁止香烟和腌黄瓜的出售。关键是信息透明，行为自选。这体现了自由选择的原则，既然权利来自个体，那它的限制也必须慎之又慎。

2. 阅读禁书的争议

在许多国家，一些书籍因内容敏感而被禁。但如果政府因这些书可能“煽动”或“危害”社会而全面禁绝，不去具体分析是否确实造成危害，那么它就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读者的自由思考。同样地，是否每个社交媒体平台都应因为潜在的风险而被禁止？

3. 安全带法的教训

20世纪70年代，美国颁布了强制使用安全带的法律。当时引起了广泛反对，很多人认为这是对个人自由的侵害。最后的争论焦点在于，政府有义务保护公民免受伤害，但这种保护不能以过度侵害自由为代价。如果像安全带这样低成本的措施可以解决问题，就没有理由采用全面禁车这样的极端手段。同样，在TikTok案中，如果通过修改政策或加强监管能解决问题，直接禁用或强制转让是否过度？

TikTok案中的保护言论自由应适用严格标准 (Strict Scrutiny)

对言论自由的限制，如果涉及与特定观点相关的动机（content-based），则必须接受严格标准（Strict Scrutiny）的审查。本案中，针对“敌对方”（adversary）的相关规定，以及要求出售给其他国家的要求，清楚地表明了限制的动机与观点内容密切相关。因此，严格标准的审查无疑是适用的。严格标准的宪法审查需要同时满足下列三个条件才合法。

第一条：保护压倒性重要的利益（Compelling Interest）

我认为保护美国的国家安全，公民的信息隐私和防止不当宣传，确实是压倒性的重要利益。

第二条：措施是否“精准适配”（Narrowly Tailored）

这一条我认为政府的做法仍有争议：

虽然提出了转让或关闭的选项，但并没有详尽分析TikTok现有行为的违法性，而是更多依赖其潜在能力。正如法庭应审查“实际犯罪”而非“可能犯罪”，TikTok的现状需具体证据支持。

例如关于数据共享问题，仅凭政策条款还不足以证明其违法行为发生。否则法律对行为的规范性和精确性将被削弱。

第三条：是否是最小限制（Least Restrictive Measures）

缺乏证据支持的处罚措施：TikTok在爱尔兰和意大利因隐私问题分别被罚款数亿美元，而在美国没有类似罚款记录，直接要求转让或关闭。未经历逐步处罚和整改措施的情况下，这种“极端手段”似乎难以符合最小限制原则。

忽略整改的可能性：对TikTok提出的整改措施避而不谈，直接拒绝给予改正机会，削弱了due process的正当性。如果强制转让或关闭是唯一选项，是否忽视了政策修改和整改带来的改善可能？

一个隐喻：煮汤时的盐量

政府的管理就像煮一锅汤。汤需要盐来提味，但加盐不能过量，否则汤就毁了。同样，政府在保护国家利益时必须小心控制“加盐”的量。如果直接把汤倒掉，只因为怀疑有过多的盐而不去确认，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总结来说，这一判决反映了在保护国家利益与维护言论自由之间的复杂平衡。然而，如果忽视严格标准中的精准适配和最小限制原则，最终伤害的可能是宪法最核心的价值之一：言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