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掰玉麦

文摘   文化   2024-08-31 18:04   陕西  

掰 玉 麦    

                     作者| 孟江海 

不觉间,很快又是一个秋天,阳光照射下的白皮杨闪闪发光,给田野间的万物都镀上一层金辉;蜿蜒曲折的小河倒映着澄澈高远的蓝天,与大片或黄或绿的庄稼和树木形成鲜明对比,也把秋天洗练明快的主色调衬托得更加明艳动人。怀着对大地的深厚感情,看着眼下的秋天又是如此这般绚丽灿烂,忽然就想到已是好些年没有掰玉麦了。

在我们华阴,乡亲们有时叫玉米为“苞谷”,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称其为“玉麦”,不过在潼关,人们却是普遍称其为“蕃麦”。儿时在故乡,玉麦那可是秋收前后最重要的路。秋季开学没几天眼看玉麦叶一天天枯黄干透玉麦棒子挣脱苞叶,露出金黄饱满的身子骨连我们一帮顽劣淘气的少年,心中也充满了难以抑止的喜悦

收获是秋天绕不开的主题,也是秋天赋予我们最好的礼物玉麦丰收时节,田野间一派灿烂多彩的炽热几场雨过去,秋风一扫而过,田野先前的浓绿转眼间所剩无几,沉甸甸的玉麦成了田地里的主角,一年一度的收获季节悄然间就要来了。

那时就在色彩浓烈丰富的金秋,还远远没有联合收割机可供人们使唤,不论坡地还是平地,不论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片田野,或者是村前屋后席片大的自留地,玉麦通常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持镰将玉麦棒子连同苞叶直接撸下来,在地上扔成堆,再一种就是撕开苞叶端直将玉麦棒子给折下来,这就叫“精穗子”。

玉麦前后那些天的活路一件紧接着一件,茬口压得紧。当然了,在玉麦那天,地块小的话,全家出动,十人五马,当天顺带着就要把玉麦秆从根上撸倒,堆到地埝上尽早往干地晒,接着还要把根茬持镢撸出来,四下摊地上晾晒,若是地块大的话,那就得过几天专门另选个时间,全家总动员,收拾玉麦秆和根茬好给秋播犁地早早做好准备。

毕竟立秋了,玉麦那天,不等天露宿明就出了门,没走两步,裤腿就会被露水打得湿漉漉地,像是才从水里捞上来。家里的大小农活,向来是父亲打头阵,早早吃碗煎水泡馍过去,但见他手提一把磨得明光锃亮的月牙镰,骑三条田垄在玉米行子间左冲右突,连挥带删,总的要五六行子玉麦,就这还要撸倒三行玉麦秆,好让我们哥几个将架子车拉进地里。

家里孩子多,我和五弟即便年纪再小,手上又没多少力气,可也算半个劳力大人在前面玉麦,怕镰将手伤了,我和五弟就连带着苞叶,跨两个行子,将玉麦棒子下来给扔到堆子上。等到地行子过半,就张蛇皮袋子和哥哥他们几个拉架子车,将一车车玉麦棒子往回搬运,直忙到晚霞满天的时候,才会歇下来吃晚饭。

有时因为家里青黄不接快要断顿了,或者是孩子们嘴馋,喊着要吃新拉的大颗玉麦糁,就这还得赶上连续多天的好天气,这样就会紧地掰些精穗子,拉回来稍微晾晒上一两天,就会剥成玉麦颗,快快晒干拉到村里的碨面房磨糁子。

玉麦那几天,秋老虎正毒着呢,早上太阳一出来,就晒得人手脸火烧火燎地烫,像是贴着个大火炉。尽管玉麦已经枯黄干透但叶片的边缘锋利无比,一划拉就是一道口子。

地里活路多,到了饭时,就在地头啃个辣子锅盔,喝碗绿豆稀饭,也就是算是一顿饭了。一天到头忙下来,人在没过头顶的玉麦行子间走过来穿过去,狭长粗糙的玉米叶叶片将人手脸划伤是常有的事。即便天再热,人在地里还是长裤子长袄,一天玉麦下来,玉麦叶拉伤手脸不说,汗水一蜇,更是烧烧地疼。

既是惊扰,却也充满乐趣,除了玉麦米叶子的侵扰人正在地里专心掰玉麦呢,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后背蠕动着,我们哥几个反应还不强烈,却是吓得二姐一惊一乍地,赶紧低下头把袄领解开,让母亲帮忙,慌忙将白白、长长的玉麦蠕虫给拨拉下来,这可把二姐吓坏了,脸色都有些苍白。

一地的玉麦完了,大人粗糙黝黑的脸庞上,落满了黑绰绰的玉麦花粉,白一道黑一道,看着可逗了。就在大人坐到地头歇息的时候,我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除了将根根节发红,棒子没长粗壮的甜玉麦秆当做甘蔗啃得不亦乐乎,还会把些玉麦穗上的红缨子夹在鼻子底下,一个个摇头晃脑,唱着胡乱改编的戏曲台词,扮起黑脸包拯,自己觉得威风凛凛,可是让人看了只会呵呵大笑。

                                   ——2024.8

作者简介:孟江海,1975年生于陕西华阴。陕西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陕西中青年高研班学员。著有诗集《我是我愤怒的闪电和西风》《月光、灰树,魏长城和它的影子》《魏长城,铁,和长涧河》,散文集《崖畔上的柿子树》《我和魏长城我和魏长城》。曾任华阴市作协主席、华山诗词学会会长。散文集《崖畔上的柿子树》荣获第四届“杜鹏程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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