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岁月的灯盏

文摘   2024-08-19 09:22   陕西  

周末,我回到了乡下的老家,踏入了那座古老的木屋。在楼上的一隅,我偶然发现了一件被灰尘覆盖的物品。我轻手轻脚地拿起它,仔细端详,却一时无法识别它的真面目。当我轻轻吹去表面的灰尘,露出了锈迹斑斑的铁质部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盏废弃已久的老旧油灯。一瞬间,那些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在上世纪80年代末,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在我的记忆中,家里的照明工具就是一盏盏的油灯。家里的六七盏油灯,大多数是用墨水瓶、土豆片和棉线自制的。唯一的一盏铁制油灯,是父亲从镇上买回来的,平时我们舍不得使用,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它才会在我们吃饭时亮起。那盏油灯摇曳的光芒,不仅照亮了我们一家人,也照亮了我最初的记忆。

在城镇上的孩子们学会打酱油的时候,我也学会了打煤油。我会提着捡来的废旧输液瓶,小脚丫颠颠地跑去村外小学旁的小卖部,踮起脚尖,用稚嫩的嗓音喊道:“老板,来一斤煤油!”就这样,我跑着跑着,跑进了小学。上学后,打煤油成了我上下学顺路的事情。出门时我会提着空瓶去,上课时就把煤油瓶放在桌腿旁,放学后顺路打一瓶煤油回家。到了晚上,我们就着煤油灯写作业,微风一吹,煤油灯的火焰摇曳不定,我们的手也跟着晃动,落在纸上的字迹也变得歪歪斜斜,就像那些艰难岁月一样。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电线杆、电视机、录音机和电话机是什么,只知道手电筒和电池。手电筒是那种需要装入两节电池的老式电筒,但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手电筒实在是太昂贵了。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那个冬天,电线杆终于栽进了我们村,电线也随之而来。一只电灯泡挂在头顶,看起来像一个烧红的小葫芦,非常可爱有趣。记得那段时间,村里的人们都非常激动,他们争先恐后地参与栽电线杆、挖坑、砍树、拉线配表的工作,就像过年一样喜庆和热闹。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们,终于等来了传说中的那个叫“电”的东西。栽电线杆的时候,人们争着把电线杆栽在自家的地里,仿佛那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腊月二十八九,电终于赶在过年前来到了我们村,通电的那天晚上,村民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每一张朴实的面容都被照得清晰而饱满。

最初的电灯,发出微微的黄光,但已经比摇曳的煤油灯明亮许多。对于那时年幼的我们来说,小葫芦里发出的光,已经照亮了我们小小的梦想——在遥远的地方,一定有更明亮的灯盏,等着我们去点亮。往往在我们幻想未来、无心作业或因枯燥而昏昏欲睡时,小葫芦突然熄灭了,这时只有两种情况,要么钨丝烧坏了,要么停电了。那时候,这种情况时常发生,所以房前屋后总是堆着几只泛着乌色的坏灯泡,家里也得常备上煤油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电灯来到我们家的,还有电瓶。电瓶的一端是一个长方体,另一端是发光的灯头,中间由一根圆滚滚的电线连接。瓶身用绳子背在身上,灯头则用一个铁圈或竹圈固定,套在头上。这样双手就解放出来了,对于父亲来说,这可是方便了许多。电瓶每天都要充电,有时候还需要加“电水”(一种具有极强腐蚀性的液体),至今我仍然记得不小心洒几滴“电水”在皮肤上的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电瓶的光射得远,像一把长长的剑,我们常常拿来玩耍,但这样总免不了被父母一顿责骂。

电灯,照亮了我后来成长的道路。如果不是偶然拾得那一盏当年全家视为珍贵物品、不到过节舍不得点亮的油灯,我可能不会想起这流年岁月的变迁。如今,节能灯早已遍布村庄的家家户户,太阳能路灯也守护在道路两旁,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视、洗衣机、电话、手机。变化的不只是照明方式,更体现在居住、交通、饮食、医疗、教育等方方面面。

成长岁月中不断更替的灯盏,陪伴了我一路的成长,也印证了家乡一天天变得富裕和美好。照亮岁月的灯盏,照亮了我们一家的过去与未来,也同样照亮了脚下这片土地的过去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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