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村庄
枯枝梅开二度的一天
期待村堡有重新复活
每次与老娘闲聊,那些充满烟火气的故事都会从她口中缓缓流出。村堡中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个生动故事,老娘总也有讲不动故事的一天,或者她自己本身就是烟尘中故事一部分,最终成为村堡上空流逝的云。
有几次在村里闲逛,我的头脑中会突然冒出一些穿越时光隧道般的场景。老朴树、石板凳、河埠头……道具还是一样的场景道具,但好多熟悉的“演员”已经被风带走,落下了细腻的尘土。当然,在我们这块土地上,还有更多我不熟悉的人,他们也曾经在老树下乘凉,在石板凳上闲话桑麻、在河埠头浣洗脏衣。
我家斜对面的五叔婆属于“战斗民族”出身,周边相骂讨了个遍,但如今一个人佝偻着身子,锐气尽失,连找一个顿脚对骂的对手都难了。老娘说五叔婆前些年吃素念佛,人也和气了很多,修睦了不少关系,见人尽说“做人长淡淡,腌菜长下饭”。岁月长河,在五叔婆眼中发现村里的人是最好的风景之时,喉咙里的唾沫都已快吐完了。听村里人说,五叔婆的隔壁冤家忠芬还没有宽恕她,说是“过去雌老虎一只争天夺地,一点都不好来去;现在,林妹妹你来迟了!”
国庆期间回老家,路过到村道边的阿四伯家,见他在道地里拔菜,顺手递了一支烟给他。
“原来是你啊,眼火差,看不清了”,阿四伯是阿翔的爹,从小右眼被狗抓伤渐渐失了明,大家背地里都叫他“打雕佬”。
“只你一个人?阿翔娘去哪了?”我将打火机移到了他嘴边,问道。
“她是好猫管三家,囡、儿子,我老太公这里都要管,前几天去了阿翔家。同庚年纪的人,大多去城里做带资保姆了”。说起村中人越来越少的话题,阿四伯摇摇头,“你看看隔壁的门前道地都出草了。晚上关门落锁,要出鬼了,我们这种是坟窠沿里过日子了。”
阿锋邀我们一起回乡定居的计划,我一直盘桓在心里。一天跟爱人说起此事,她说今后年纪大了,家里的一些心爱的藏书放回老家倒是一个好去处,因为外面的商品房总有被孩子处理掉的一天,那些书籍就成了一个个流浪的孩子。老家毕竟是血脉之地,孩子们一般不会处理掉。我对她的这个看法,也深以为然。村堡就是一个生命体,在苍茫的历史中,有它的命数、周期律,但我依然期待从小长大的村堡有重新复活、枯枝梅开二度的一天,因为这里才是我们真正可以回退的家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