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事务 | 俄罗斯专家谈特朗普竞选纲领及未来政策

一、竞选纲领

“美国优先：回归常识”是共和党本次竞选的纲领题目，其口号就是“让美国再次伟大！”和“献给被遗忘的美国男男女女”。纲领首先从讲述国家英雄的故事开始，因为是他们创造了“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国家”，是他们打败了大英帝国、纳粹、法西斯以及“四十年冷战后”的共产主义者。“但今天，我们的国家正在走向严重的衰落”，纲领还指出，衰落下降的程度应该用大写字母来书写该单词的方式以表示强调意味。建设一个国家需要建立在三个基本价值观的基础之上：真理、正义和常识。

来自美国“常识”的几个优先方向：必须恢复合理的边境安全和移民政策，包括大规模驱逐非法移民和招募“数千名士兵”来保卫边境。必须以低通胀为重点方向，恢复美国经济中的制造业。必须促进美国经济中的能源业发展（我们将“钻探，宝贝，钻探！”）——这是共和党和唐纳德·特朗普本人的承诺。必须确保美国的军队是世界上最强大、装备最精良的军队。必须确保法律平等适用于所有人，无论其政治派别或个人信仰如何。（这里很容易让人理解为在同反对种族歧视和反对极右思想的民主党纲领相抗衡）。最后，具体的措施既包括像“保护我们的宪法和我们的自由”和“保持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等全球性理念，也包括美国本地的理念和唐纳德·特朗普个人的理念，如停止征收小费税，取消优先发展电力运输，“驱逐亲哈马斯的激进分子””和禁止男性参加女性的体育竞赛（即指所谓的变性人）。还有一些有趣的，如“恢复自由艺术古典教学”。

这是自2016年以来共和党的第一个政党纲领，不难看出，这一纲领是唐纳德·特朗普自总统生涯开始以来所有言论和演讲的总结和集合。值得注意的是，这份纲领文件里没有太多的具体细节，既没有太多关于通货膨胀的细节，也没有太多关于“自由艺术”的细节，这与特朗普的传统策略和他作为一个商人的经验是一致的，他需要尽可能多地在他潜在的广大买家面前展示其所出售的商品。这里还有最尖锐的问题被忽视了，例如对选民来说至关重要的堕胎问题（尽管2012年和2016年的纲领都提到了这个问题）。

对一位潜在的美国总统的采访给我们又增添了一幅生动画面。特朗普试图通过警察和军队的力量驱逐1100万移民，并允许为此目的建造专门的营地。特朗普将打击违反当地堕胎禁令的人，任命那些奉公守法的人进入政府机构和各大部委工作，并拒绝那些北约成员国不支付的账单。但这些承诺的具体内容和以往一样少极了。

作者认为这并不是偶然的。自第一任总统任期以来，唐纳德·特朗普一直表现得像一个商人：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本能，在很多方面依赖于他任命的官员。这样就不难解释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总统期间外交政策中的一个奇怪现象：在自身相当明确的孤立主义立场下，他却任命了十分鹰派的代表人物担任政府要职，如任命詹姆斯·马蒂斯（James Mattis）为国防部长、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为国家安全顾问和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为国务卿，他们在政府中均奉行传统的共和党的政策。在此背景下，为了能准确预测出唐纳德·特朗普胜选后政府的未来政治走向，重要的就是要想明白是谁在影响他？他的那些顾问和部长们是从哪里招聘来的？

二、“2025计划”（又名“总统过渡计划”）

“为了让国家摆脱激进左派魔爪的控制，我们需要制定一个政治计划，选派需要的人到合适的岗位上，以便从新一届保守党政府的第一天开始就按此计划开展工作”臭名昭著的“2025计划”的作者们谈到了他们的工作目标，旨在影响唐纳德·特朗普。（计划的）“设计者们”（主要是由美国保守派智库“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的专家学者们组成）建议对美国的行政部门进行根本性重组，即各行政部门在所谓的“单一行政理论”的独裁体制下完全服从于总统一人。这一理论源于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时代，即行政部门必须完全服从于总统。例如，国会不能授权任何机构或部门负责人做出与国家元首相反的独立决定。

“2025计划”的作者们有着更为广泛的保守主义想法和看法，例如，他们建议不要把堕胎作为医疗保健服务内容，结束“与气候变化有关的危害惑众的行业”，坚决阻止“有害的变性人正常化”，同时解散教育部（将问题转交给联邦州一级来处理，并运用适当的权力杠杆，使该计划有利于有孩子的家庭，而不是政府机构）。“我们正在经历第二次美国革命。如果左派允许，这个过程将不会流血，”“传统基金会”主席凯文·罗伯茨（Kevin Roberts）表示。这些相当激进的提议（特别是关于堕胎和扩大总统权力的问题）使民主党人有理由批评唐纳德·特朗普，并将“2025计划”视为特朗普的总统竞选纲领。“这份文件应该会惊讶到每一位美国人。该计划将赋予特朗普掌握我们日常生活的无限权力，”现任美国总统拜登这样提醒道。

唐纳德·特朗普确实与“2025计划”有着一些间接的联系：他的一些亲信和顾问参与了这份长达900页的文件起草工作，比如特朗普总统的前管理和预算办公室主任罗素·沃思（Russell Voth）、白宫前人事办公室主任约翰·麦克恩蒂（John McEnty）。这两人都有很大的机会在未来的特朗普政府里再次任职。未来的美国副总统詹姆斯·万斯（James Vance）也以一种十分有趣的方式与这份计划产生了联系：他为“传统基金会”主席凯文·罗伯茨的一本书撰写了序言。但该计划试图将其与唐纳德·特朗普紧密地联系起来（并将不受欢迎的严禁堕胎措施强加给特朗普）的做法，导致这位共和党候选人本人不得不多次公开否认自己与“2025计划”有关系，甚至否认自己对该计划有好感。尽管如此，“2025计划”还是发挥了作用：这份内容庞大的文件除了这给保守党行动制定了详细计划（包括新政府头180天的机密“日程安排”），还留下了一个“保守派的领英（LinkedIn）”：一个可信又可靠的人才数据库，他们可以在未来的共和党政府中担任各种职位。此外，还留下了一个在线培训学院，用来教授实践技能和正确的意识形态目标。

“2025计划”的“毕业生”和老幕僚们很可能在唐纳德·特朗普的新政府中担任重要职位，并在适当的时候将其引向一个特定的方向：例如，迫使特朗普放弃在堕胎的可行性和和合法性问题上越来越宽松的立场——据CNN报道统计，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特朗普在这一敏感问题上改变了25次观点。此外，唐纳德·特朗普的公共计划与“2025计划”之间存在着交叉点。比如，司法部更多的是服从于总统的意愿，对竞争对手实施贸易限制，加大同中国竞争的速度。

三、杰克逊式的现实主义

唐纳德·特朗普可能会吸引另一组政治专家，即外交政策老手和公认的现实主义者加入到自己的团队。还有一个被许多政治分析家忽略的重要因素，即唐纳德·特朗普本人及其合作伙伴詹姆斯·万斯的孤立主义存在某种地理局限性。在那里，呼吁欧盟承担军备开支并结束乌克兰冲突的呼声几乎一直没有改变。而在其他区域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在唐纳德·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世界不仅记得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精锐部队“圣城旅”指挥官卡西姆·苏莱曼尼（Qasem Suleimani）被高调暗杀，也会还记得沙特在遭受无人机袭击其石油工业后（美国）为其提供的快速援助。与承诺相反，唐纳德·特朗普也没有从叙利亚撤军。

这可以归结为受到民选议员和部长的影响，正如本文已经提到的那样，但我们看到的是特朗普和万斯都善于采取更强硬的立场。特别是这位潜在的第47任美国总统敦促以色列“结束”加沙问题，万斯则在伊朗问题上采取强硬立场，称苏莱曼尼遇刺案是有效“遏制”的一个好例子。如果说他们在中东问题上的立场可以说是变化无常的，那么在亚洲的局势又恢复了稳定，在这里一方言论比另一方的立场更要强硬。在第一个总统任期内，唐纳德·特朗普在理论文件中称中国为“霸权主义者”，大幅增加了美国海军军舰在南海“航行自由”框架下的通行频率，并将美国从《中程和短程导弹条约》制度中撤出，以对抗中国在亚洲的实力。在他的领导下，美国外交官获得了与台湾代表们直接接触的权利，并与中国的这座岛屿当局签订了大规模的武器交易合同。

换句话说，唐纳德·特朗普的“孤立主义”中含有重要的现实主义成分，他政府的老幕僚们也经常强调这一点。例如，特朗普的前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奥布莱恩在美国专家界知名的《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杂志上说，这位共和党人理解其联盟和与其合作的其他国家的价值观。在他担任总统期间，日本、以色列和海湾国家都因为美国的军事援助而变得更加强大。“他遵循的不是教条，而是自己的直觉和传统的美国原则，这些原则比过去几十年的全球正统思想更令人深刻，”奥布莱恩说。他还将未来的总统政策描述为“杰克逊式的现实主义”。“专注于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你需要采取行动的话，那就要采取更加强硬的行动，但要小心浪费精力，”前特朗普顾问（指奥布莱恩）在理解自己老板的时候阐述了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总统的做法。

前国务卿迈克•蓬佩奥也安抚了传统的鹰派，他认为唐纳德•特朗普对乌克兰冲突的处理方法不是失败的，而是考虑到了现实。这位前国务卿回忆说，正是特朗普解除了对乌克兰的武器禁运，同意向乌克兰转让“捷豹”反坦克导弹系统，并使2024年援助基辅的法案顺利获得通过。蓬佩奥建议进一步加强对俄制裁，大幅增加对基辅的军事援助，并在有利于乌克兰的条件下解决冲突，然后解除对俄制裁。

作者唐纳德•特朗普把整个政治生涯建立在普遍的、不具体的承诺上，在国内外政策的核心问题上保持着个人的“战略不确定性”，只承诺保守派内心喜欢的一个封闭的边界、强大的军队、运行的工厂和温和的外国敌人。

如果你试图感受到唐纳德•特朗普的空中城堡（或者说那些知名的摩天大楼）的有形特征，主要是打击非法移民、对抗中国、将外交政策转向金融利益轨道、试图将保守派公众的一些优先事项转化为美国国内现实。唐纳德•特朗普会像《2025计划》要求那样禁止堕胎吗？我们不知道。他会武力对抗中国和台湾统一吗？我们不知道。他会迫使基辅立即无条件地与莫斯科谈判吗？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预测。奇怪的是，唐纳德•特朗普本人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在不给政治对手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这位共和党人的行为纯是本能的，是在迫在眉睫的政治环境下的一种思考，是对其任命官员的短暂依赖——这种超越正常性和可预测性的做法既为国内国外打开了一个相当大的机会之窗，但也为前所未有的危机提供了可能性。

唐纳德•特朗普的总统任期将是不可预测的（正如美国人所说，是要通过设计的），因此是危险的。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在谈到拜登在美国大选中获胜的好处时说：“他是一个更有经验、更可预测的人，他是一个老式的政治家。”现在拜登退出总统竞选，完全可以预见和预测的选项已经不存在了。唐纳德•特朗普从他第一个任期以来就几乎完全听从共和党，与其相比，民主党人卡马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看起来显得更“正常”和系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