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李白与杜甫》(四)(男声版)

文摘   2024-09-06 00:01   浙江  

重读《李白与杜甫》(四)

作者 未  无

诵读 西山红叶

编辑 林  枫


【题前小语】:

毛泽东曾致信郭沫若:“你的《甲申三百年祭》,我们把它当作整风文件看待。小胜即骄傲,大胜更骄傲,一次又一次吃亏,如何避免此种毛病,实在值得注意。”郭老毕竟是一代大史学家,他的读李白与杜甫,历史的眼光和现实的痛感,都非常人可比。


【题前小语】之二:有朋友说,随着地位的变化,郭老只能按照一种集体的声音来说话,甚至这已经变成他自觉而真诚的内在要求之后,他的作品也就很难再显示出自己的个性特色和具有感人的力量了,也就不可能再写出像《女神》那样令人倾倒的作品了。我倒是觉得这虽是实情,但郭老毕竟是一代大家,他的《李白与杜甫》,虽然不是《女神》,也不是《青铜时代》,更不是陈寅恪那样的学者,但其大家风度和气魄,还是值得感受的。

读诗读己可为深

郭老是天才的大诗人,也是感情丰富的父亲,当然更是可以翻天覆地的历史学家。诸多领域的巨擘和权威,在特定环境和特定心境下,对李白与杜甫的史诗性研究毕竟有着非同寻常的非常。



写《李白与杜甫》这部书时,郭老已八十高龄,又有连遭二子非正常死亡的打击和怆痛。他以一个史学家、诗人亡子之父考证李白的史事,评论李诗的得失,有时却也忽然变成李白,将李白的家事与自己的家事,李白的哀痛与自己的哀痛融为一体、混为一谈。其中写到李白对儿女的牵挂,竟情不自禁写道:“李白是那么旷达的人,为什么一说到子女就那么伤心?这里面应该有对孩子们母亲的怀念。”



读到这一段,尤其是读到“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裂素写远意,因之汶阳川”,似乎可以听到郭老痛哭失声,不能自已,连他院子里的海棠花也为之落英缤纷、花泪如雨。



然而,郭老毕竟是历史学家。历史学家未必不是哲学家。这样一个郭老从悲怆中怔住,尔后醒来,从悲愤中走出,又继续他的考证文字了。这一回不是郭老,而是我自己,竟如哽在喉,泪如泉涌,不能自已。虽然告诫自己“不哭,不哭!”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了。“人啊,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天才也不例外,或者更加……”等话也随之涌出来了。 



禅师说,一声棒喝,可切断意识之流,在一刹那,令意识出现一个断流,帮助我们获得一个深度认识。恰似从乌云满天撕开一个口子,看到湛蓝无边的天空;又如透过大海波涛,看到深层的宁静。在《李白与杜甫》一书中,也会常遇到这样的棒喝,由此透过李白的忧患,郭老的悲愤,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为此,不能不慨叹:此书实忧患之作也!或许这正是一个史学家对身后的交待呢? 


有学者认为,郭老作《李白与杜甫》其意不在对李杜优劣的评判,不在去翻无关紧要的历史陈案,不在表示凤凰更生,更不在投人所好,而是借助李白与杜甫的人生旅程、人格缺陷和仕途坎坷,向人们提出一个严峻的问题:作为一代诗雄,在盛唐时代,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不幸的结局——李白穷愁而死,杜甫抑郁而终。郭老正是通过对历史与现实的双重解析,从而给李杜,也给自己,做出了人生评价,或称终极关怀。
我认为,这才是痛心切骨之论。果真如此,郭老不失为一代伟人,并且是又一个屈原。 


然而,郭老毕竟是政治中心的大人物,他从感情漩涡走出来写李白政治上的得意与失意也绝非隔靴搔痒。他是这样写的:李白应召当初,“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洋洋得意的神态,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这段经历,据说李白直到晚年都认为非常荣耀。“承恩初入银台门,著书独在金銮殿。龙驹雕镫白玉鞍,象床绮席黄金盘。当时笑我微贱者,却来请谒为交欢。”简直天下唯己,万事无忧,万年无虑!
大诗人李白,诗仙李白,狂傲不羁的大李白,面对那么一点封赏,竟会得意到、狂傲到也是可怜到如此地步。这难道就是中国历代文化精英们心中那点神圣的追求吗?假如孙中山和毛泽东等一代天骄、与天地永光英雄巨人,也是如此追求,中国还有光明吗?


其实,所谓“待诏翰林”,也就仅仅是以文学词章而备顾问的侍从而已。仅仅这么一点满足,便得意忘形到如此地步,所以唐玄宗压根就认为李白“非廊庙器”,只让他侍宴陪酒,写写应酬颂扬之章,毫无重用的意思,赐些金银,打发上路只是早晚的事。郭老是否也是如此份量?这一点,他自己应该比李白更明白。


诗人就是诗人,未必非要在“治国安邦”上一展宏图,更没有必要与政治上的强势者或曰天才的政治运动员去争高下。倒是杜甫的诗“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给足李白面子,为人间留下一个洒脱的酒气十足的诗仙。郭老好像没有如此洒脱。或者正因为没有如此洒脱,才竭晚年之力,留给后人这部“愤世之作”。


然而,真实的李白虽有放荡不羁的一面,恐怕却也并不如此洒脱。一是他在别朝前后,赋诗很多,或怨愤不已,或恻怆难平,虽有诀别之辞,难舍恋朝之意;二是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之后,仍在此后的长期岁月中将那段“荣耀”作为处处炫耀的谈资;三是性格上相当矛盾,有时颇有浮云富贵、粪土王候的气概,本质上却依然热衷官场,并不拒绝攀高和奉迎。由此可见,他是有意官场,却不宜官场。从古至今这样的人确实不少。


唉,人就是人,莫说做到酒仙,诗仙,就是做到神仙也还是人。甚至越是认为悟透了、得道了,越可能近于可爱甚至滑稽。面对政治这个漩涡,两千年前的司马迁大概算个明白人,他曾经说过,“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近现代以来,陈寅恪先生大概算个较明白人,钱钟书先生或许也算个较明白人。不过,即使他们这样的,不明白起来的时候也会尤其不明白。


未无五润
未无五润者,五行皆润也。有朋友说你不可以润天润地润人润空润命吗?答曰随你如何,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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