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丽群:旁观者,请勿苛责我过于软弱

文化   2024-10-08 12:20   福建  

那些与人生骨肉相连的

经历与记忆


陶丽群 | 文


大概童年是对一个人的整个人生最具影响力的一段岁月了。这么多年来,我试图抹掉那段几乎毁掉我整个人生的童年经历,但它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更加深刻地嵌入我的骨肉里,不管我愿不愿意。

经历都在作品里,不愿意再重提,那于我而言是重新揭开伤疤,让血重新流出来。或许它从来就不曾愈合,还没形成伤疤,还依旧血肉模糊地裸露着。

请不要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苛责我过于软弱。

我一直回避生养之地,中师毕业后一度远离,去了一个需要坐八个小时班车才能到达的地方。但几经辗转,命运又将我带回了与它毗邻的地方。夏季的暴风雨或冬季的寒流,都能裹挟着来自那片土地的气息。它们让我产生巨大的恐惧和痛感。

辗转难眠,于是我打算直面它。写它的时候,我一直是在夜晚进行,循着暗夜走向那片岁月。大概半个月之久,我一直深陷在泥泞的黑夜中,既有物理意义上的黑夜,也有人生那些暗无天日、布满荆棘的黑夜。那些经历过的片段,像撒旦般青面獠牙地朝我扑过来,我发现敲打键盘的手在颤抖,黑夜的宁静与孤独,以及那些破碎的童年片段,让我有一种急速下坠的失重与眩晕感,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声无息滑落的泪水。

写完之后,我发现整个作品变成一篇控诉内心恐惧与愤怒的檄文。这是我想要的吗?除了恐惧与愤怒,难道那段岁月不曾对我稚嫩的生命有一点善意?

我想起村庄前后那片宽广的稻田,它们在早春时节的一片翠绿,在深秋时候的一片金黄,想起晨曦野地里冰凉而晶莹的露水,黄昏时分如火的漫天落霞,想起左邻右舍挨家接我去吃饭,想起老师们允许我带年幼的弟弟进课堂,想起节日时百家饭般丰盛的饭菜——那都是邻居们送来的……它们像生命裂痕中透进来暖意融融的光亮。

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灾难,无论如何,我们要学会从那些酸楚中,捕捉丝丝缕缕稀薄的暖意,以抵抗灾难对生命的侵蚀。


《自留地的瓦屋》小说创作谈

原载《民族文学》2024年第六期

《中篇小说选刊》2024年第五期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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