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什么!
郝瀚 | 文
如题,“天空有什么!”显然是对《天空一无所有》的强势回应,纵然这种回应像是“根据答案出问题”。我对这个短句如此偏爱,以至于萌生临阵换题的荒唐想法,幸好小说原发责编刘不伟先生及时制止我。除他个人偏好外,主要还是因为小说彼时已付梓,乖乖趴在印刷机上了。开篇讲这个段子无意说笑,小说大概是去年此时写就的,虽然借它的光儿四处参加活动,却始终没能再完整通读一遍。值此机会与这篇小说重逢,昔日笔下的人物与故事已经相当陌生,但这个题目却异常的清晰。
“天空一无所有”取自海子一首不太出名的作品——《黑夜的献诗》,这句诗用确凿的口吻描述了一种“有画面的幻灭感”,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里,极少有现代诗能用准确而简洁的描述如此复杂而主观的感受。抬头看天是每个人的视觉本能与冲动,而绝大多数情况天都是虚无空荡的,哪怕群鸟与飞机、朝日和乌云都无法填满其亿万分之一。正是这种对基本常识的复述,逸散出关于“空无的空无”。特别是作为小说的题目,奠定某种先验而宿命的基调。
这句诗的“画面感”与“幻灭感”便是小说的全部形式与内容。我尝试用一种电影化、视觉性的修辞形式,将这我们一代人的幻灭感叙述出来。叙事上小说使用电影剧作中很常见的双线结构,将现在时压缩并将过去时拉长;语言风格维持直观性、描述性、可见性,把偏口语化的方言贯彻到底,其中包含的大量不可靠的描述,对人物的行动进行省略与剪辑,对人物心理活动进行刻意掩饰。使故事维持一种“希区柯克式”的悬念。无论K是不是“燕子李三”;无论“我”(叙述者马奇)是否曾认识丽川;无论丽川与“我”能否走到最后……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在小说开头,也就是“我”在相亲局上开始回忆童年的那一刻起,就以强硬的态度表明了幻灭。
这篇小说也代表了我个人写作的一些变化。过去的十几年,我离家上学抽空工作,其间不停变换居所:银川、西安、北京、长春、深圳、台北、厦门、西双版纳、南宁……导致我的写作非常依赖各种空间经验与空间流动。这篇小说的缘起仍是个人空间体验的改变以及真真假假的自陈与暴露,只是这次写了我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地方。这两年间,种种事务让我不得不开始长频繁在家里居住,加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超出过去十几年的总和。“家里蹲”体验的副作用是令我重新审视这座生我、养我并试图“赶走”我的城市。这座城支配了我最近两年的写作,无论《半岛之夜》(《特区文学》2023/11)还是《天空一无所有》(《草原》2024/5)都是对家乡的再度发掘。另外一点是,我的写作受电影影响越来越深,而所谓的影响并不限于上文所提到的写作技术,甚至包括写作的指导逻辑。我的博士研究方向是电影空间哲学,并以此观照中国电影中关于“东北”的呈现。当然这篇小说所蕴含的“工厂”“小城”“90年代”“下岗”“复仇”“悬疑”“青春”等元素,很容易让批评者们联想到当下流行的“新东北叙事”。同时作为批评者,我对这些元素相当警惕,毕竟我不是东北人,也没有描述东北。这种“无端”的联想表明,“东北”并不是意义自身的所在,“东北”是可以共享的“空间经验”。对我而言,论文的基本观点与小说的空间策略建立了一种微妙而隐秘的联系,很难说两者谁指挥谁,谁又击败了谁。
文末“彩蛋”:1989年初春,诗人海子在龙家营站附近卧轨。手机地图显示,此处在我家小区东向约十公里附近,驾车仅需十五分钟。龙家营站所在的秦皇岛,正是我小说里的反复叙述的“岛城”。写完这篇创作谈,我推开窗户,天上连一朵云都没有。
万众阅读佳作榜NO.6作品
《天空一无所有》创作谈
小说链接
《天空一无所有》
郝瀚 著
讲述
横跨二十年的
犯罪故事
郝瀚
1993年出生于河北秦皇岛,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博士生。中短篇小说散见《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西湖》《朔方》《野草》《青春》。联合编剧《小事儿》入围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第22届乌迪内远东国际电影节。
2024年佳作榜NO.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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