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记

2024-12-14 07:53   河南  



1、

傍晚经过烟酒店。

喜欢写毛笔字的店主一个人在饮酒。

喝几杯,不喝,就是看不起老哥。

30岁左右,我喝酒还是很有拼命三郎的样子,寂寞的很少遇到敌手。从县城来到这个伊河边的小镇,忽焉已是40出头的年纪,想想,十多年没有痛痛快快的喝一回酒了。

同样是70后的烟酒店老板,烟酒生意在小镇上做的风生水起,给两个儿子都在新区买了房子。

去年大儿子添了孩子,烟酒店老板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了孙子,忧的是儿媳妇和婆婆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人呐,活着难不难?你说,难不难?”

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人语无二三。

我只能陪着他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2、

浓睡不消残酒。

夜半醒来,明月朗照,树影婆娑。

风移影动,斑驳月色疏疏残雪。

突然,谁家的一只黑猫忽的跃上窗台,静静的注视着窗前的我,四目相对,黑猫绿宝石一样的眼珠发出幽幽的蓝光。

我的心头一惊,说,看什么?

黑猫不说话,轻轻弹上树梢,再一弹,消失在对面满是霜花的屋顶。

谁家的灯亮了一下,而后又熄灭。

有男人的咳嗽,

有小孩子的哭声,

有呼啸而过的大货车的嗡嗡声……

仿佛一颗石子,一只黑猫搅起的涟漪渐渐消失在如霜的月色里。

没有人知道,我这棵湖底的水草,注定又要一夜无眠。


3、

静中观心,真妄毕见。

川端康成有一次凌晨4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他告诉自己:“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就要活下去。”

孤独的人究竟是可耻还是富足?

一直想逃离的小镇,即将面临拆迁的命运,遍地的挖掘机,到处都是异乡人,举目皆是断壁残垣。

夏天的时候那一片杨树林还是蓊蓊郁郁,转眼间就成了一片空地;

棉花厂里新盖的小产权房飞檐翘角的张扬,以为可以永存,眨眼间就灰飞烟灭。

就连走了到几近20年的龙顾路,也被新规划的玉泉街、司马光大街、开拓大道切割成了断头蛇……

一些东西在失去,一些东西却远未到来。

许多的人和事,都由不得我们。



4、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好像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样的夜色如霜,我夜半醒来,随手翻看枕边2017年的《诗刊》,是一首弥赛亚的《开始的确是这样,后来就变成那样了》——

我从白发里抽出青丝,还给你万念俱灰。

还给你杜鹃的春心。

还给你无端之水流不尽。

拍马莫问前程,

还岁末以浅雪,还黑漆于棺木。

还给你两头不到岸的尴尬。

开始的确是这样,后来就变成那样了。

还你流氓的寂寞。

还你负面的山水。

海上花还给海底鱼,一丈青还给半匹麻。

蛙鸣还给深井,碎银还给熔炉,芝麻还给馅饼。

航海日记一片空白

还给你遗失之岛和极昼之夜。

还你黄金锚和满天星。

后来的确是那样,那开始就是这样了?

我拿走了什么就还给你什么

我把寺院还给灯火,把田园还给荒芜。

垂枝还给根须,黄祸还给证据。

还永生以饮鸩而死

还宝藏以失踪之谜

旧时轱辘兜兜转转,早晚归于一梦。

我把初衷还给始终,把刍牛还给吴钩。

把滚滚今生还给惶惶前世,把前世还给

锈迹斑斑的青铜。

里面“还岁末以浅雪,还黑漆于棺木”一句让我蓦然一惊,仿佛今夜窗外那只黑猫的眼睛。

有浅雪还可以给岁末,有黑漆还可以给棺木,我有什么,给你呢?


竹林小籍
少林心意把传人,二里头遗址文物鉴定师,二里头武馆总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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