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记得小镇那场雪|阮小籍

2024-11-06 04:48   中国  
1.

我在等一场雪!

尤其是这个冬天,等待一场雪的念头尤为强烈。

这个兵荒马乱的冬天,怎么能少了一场雪呢?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哪个男人,心头没有一个飘雪的西湖呢,身上多多少少没有张岱的影子呢?

哪个男人,在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里——

不想做一回林教头,手刃了陆虞侯?

不想做一回柳宗元,寒江钓鱼?

不想做一回白居易,红泥小火炉?

2、

对一场雪,说是喜欢,其实是牵挂。

今天,伊滨终于要下雪了。

“带了钥匙,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那雪正下得紧。”

大雪的天儿,林教头在杀人。

“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大雪的天儿,王子猷在访友。

“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大雪的天儿,鲁迅在捉鸟。

郑板桥愿为青藤门下走狗,我愿为雪天的一条狗。

雪中无陋巷,远岸无高树,是黑狗,就难得一身白一回;是白狗,就胖乎乎的卡哇伊一回。

要有月光,黑乎乎的看什么雪?

三五之夜,清冽的月光穿过林木的枝丫,雪影斑驳,珊珊可爱,恍惚间,分不清雪也?月也?

3、

“雪来了,门躲着,一切都很温暖,有一些事要静静地想想,一些和过去和将来的事情……”

诗人于坚说,

“雪睡了, 夜有一个白色的枕头,寒风吹亮了月光,十二月默默地站在街上,有些甜蜜, 有些辛酸 ,有些茫然……”

老来旧事无人说。

记得去年,探梅时节。

我喜欢岁末的小镇——

已经开始有了零星的鞭炮声,逢四逢九的集市上,很快就会有带鱼、红枣、对联、麻糖、猪肉、牛肉、徐福记、金龙鱼之类的年货堆积如山,背井离乡的人们也开始陆续回来,故意大声的说着普通话,很拽的样子。

有人在打扫屋顶,经年的树叶从房顶簌簌飘落,空气里就弥漫着树叶腐烂的气息。

有人在把红薯制作成粉条,随便在路边的树木间扯上绳子,让粉条从绳子上垂下去,赤裸裸的招摇。

有人在趁着新年之前把家里的棉被都拿出来晒太阳,金丝绒的、丝绸的、蚕丝的、羽绒的,花花绿绿的张扬着俗世的暖。

这种氛围真的足以融化那些积累了一年的辛酸之物。

4、
那是些阳光很好的日子,风从高高的云天外吹过来,
带着苦楝树的气息。
那也是一个平静的冬天,父亲一直在做家具。
院墙上的枯藤长长的,仿佛可以长过人的一生。
时日缓慢,雪水嘀嗒,辛酸之物悄悄融化。
我在刘集镇教书,放寒假,闲逛,写诗。
年关将至。过罢年,小妹将出嫁,而在重庆打工的弟弟
还没有回来。
……胡弦《记一个冬天》
很喜欢胡弦的这首《记一个冬天》,岁末的小镇,热闹而又温暖,就差今夜的雪啦!

李清照说,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

张宗子说,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袁子才说,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今夜,伊滨,会有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吗?


竹林小籍
少林心意把传人,二里头遗址文物鉴定师,二里头武馆总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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