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 || 品茶话今昔

文摘   文化   2024-09-01 06:30   湖南  

【2024年第232期●总第2453期】

品茶话今昔

文/林涛


我的乡下老家在湘西雪峰山深处,印象中,一般的农家少有喝茶的习惯。

母亲生在山外,多少有些区别于纯粹的山里人。采茶就是很明显的一例。每年清明谷雨时分,母亲便抽空上山采那种原生野茶。有时还叫上我和姐姐。清明时节的茶叶刚刚发芽,才一至两个嫩叶,采摘时还不上手。所以这种茶是最好的,不是贵宾,母亲不轻易拿出来。

谷雨茶据说有防病的功效,酷暑时分,母亲经常熬了一大缸用来防暑解渴。还有就是用来驱鬼辟邪,掺和了大米后一大把一大把的撒,叫撒“茶叶米”。撒过之后,心里就踏实了,这是一种很好的心理自我调节之法。

平常外出做工夫,则少有喝茶的讲究。渴了,就着一道山泉或一条水圳,俯下身子,像牛马一样咕嘟咕嘟的狂饮,一直把肚子喝得鼓胀鼓胀的才罢休。有时口渴难耐,喝得匆了,一头猛扎下去,连鼻子也贴进水里,这一喝就呛得眼泪鼻涕直流。这样喝水有一定的风险,就是有的地段有山蚂蝗,一旦运气不好喝进去,就可能寄生在大脑或鼻腔里,后果很严重。每年冬天,我们都看到生产队里有一两条牛的鼻孔里有黑黑的扁扁的山蚂蝗,在喂水的时候随着牛饮水的声音钻出一头来吸水。直教人心里麻酥麻酥的。因此,通常我们都会摘一两片宽阔的树叶,折成一个锥形的杯子,舀一杯看清楚再喝。

从小到大,我们几乎就是这样喝着这种纯天然环保的山泉水走过来的。喝茶只是过年过节或喜庆活动中一种别致的礼仪,对于孩子们而言,倒有几分别扭。即使在炎夏里喝凉茶,也是仰了头一海碗一海碗的猛灌。像我妈一样的女主人,在茶缸边还挂一个小巧精致的竹茶勺,就算是十分讲究的人家了。居家饮水,习以为常的方式是,顺手操起水缸边的大竹勺,随意的往清水里一捅,就着大半勺水很响很响的喝过足瘾。而在户外,喝水是少有讲究的,因而有些出于或求子或消灾或添寿等不同目的修善积德的人,就会在路旁的泉水上架一匹竹笕,备一两个竹勺,方便路人解渴。

关于喝水,我记忆中有段挥之不去恶梦一般的小插曲。十岁左右的一个夏日,我去一道山梁上砍柴,口渴得冒烟,而方圆根本就找不到水源。最后在一丛浓浓的树荫下,发现一个牛蹄窝里积了一窝雨水,底部还有少许牛屎,一窝水淡黄淡黄的。当时有快要渴死的紧迫感,心一横,匍匐在地,闭着眼睛就喝了一口。回到家里,怕挨骂,这件事连半个字绝不敢提。而心底却非常担心因此生病,此后好多年都提心吊胆的。可是也奇怪,喝下这种脏水,我竟然一直安然无恙。

再后来,大队办起了茶场,开辟了十几亩茶园,也是小学生勤工俭学的基地。我们在采茶中找到了不少乐子,至今难以忘怀。茶场生产的是那种廉价的红碎茶,工艺也粗糙简单。尤其是卫生条件不过关,常常看到工人们赤脚在踩茶叶,进去时漆黑的一双大脚,出来时倒白净了。这使我对茶叶烙下很不好的印象。至于后来茶场的倒闭,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参加工作后,我的生活习惯有了一些改变,喝茶便是明显的一例。独坐空旷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时候,泡杯浓茶细细品味,时光就在云雾缭绕中打发走了。慢慢地对茶就有了几分依恋。而对茶的品质也就慢慢有了一些体会。不再是过去那种优劣不辨的茶盲。在去过浙江,福建等产茶大省后,一路品茶购茶,回来再细啜慢饮,享受神仙生活。

从喝水到品茶,这是我个人身份与心境的变迁,也是时代与社会的变迁。从止渴到享受,体现了在物质生活条件改善的前提下,人们对精神生活的一种高品位的追求。尽管我偶尔回到乡下老家时,还会情不自禁地舀一勺山泉水回味那份浓浓的乡情,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瞬间,不再是一种常态。饮水卫生甚至饮水安全,已经成为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这让我又想起前几年赴北欧考察所见的“直饮水”情景。凡是有水龙头的地方就可以放心饮用,水质绝对可以保证。这和我小时候家乡的情景多么相似。在生态环境未受任何破坏的小山村,所谓“直饮水”是多么自然的事情。可惜这一幕现在只能是一种美好的记忆了。

从“喝”到“品”,我有时又会诧异于自己的“变质”,几百元一壶的茶水,相当于农民要卖四五担稻谷了。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而悠闲品茶者,又有几人是种茶人?更让人尴尬的是,今年的西南大旱,有多少人为一滴水而一筹莫展,他们又哪有机会去品茶呢?

当然,话又说回来,无论怎样,社会前进的脚步是不会停滞的,往前看,阳光会更灿烂。惟愿更多的人有条件去品茶,去感受那一份“壶中日月长”的难言佳境。

【作者简介】林涛,男,瑶族,湖南洞口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洞口县作家协会主席。系全国税务系统先进工作者、中共湖南省委、省政府一等功获得者。

责   编:肖正中

执行主编:王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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