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颗 树 叶 的 落 地
冬日——
火焰与树根赋予我们生命。
月亮是一个漫长的童话。
群山之巅,
原野之地。
森林——
河流——
湖泊——
沉默等待着春天的孕育。
我们躺在寂静之处,
仰望星空,
抑或对着空旷而深邃的蓝天
呼吸或者祝愿。
街灯,
明亮——
时而烈风吹起。
一个晚归的女人,
漫步,
在月亮之下,
雪地之上。
在村庄的路旁,
有一棵杨树孤独的站立着。
花园——
是落叶的归宿,
它们的友谊与生命,
根深蒂固。
星星在北方开始照耀,
风来到村庄,
房屋关闭窗户。
路灯——
在朦胧的夜色里亮着。
黎明将至,
因为雄鸡已鸣叫三声。
清晨,
伴随寂静之声,
是白雪茫茫。
远处森林,
雾——
神秘而美丽。
雪地上,
一个牵着猎狗的男人,
走进树林。
那脚印,
是历史的踪迹,
也是生命的象征。
我的爱——
在冬天里。
宛若一簇火焰,
熄灭又燃起。
不是所有的
树木——
都能阻挡风雨。
也不是所有的
枝叶——
都可以四季常绿。
芬芳与枯荣,
在岁月里更替。
仿佛是新生的野草,
也像蒲公英的流逝。
作为一个人,
又何尝不是如此。
即便是富裕的,
或者贫苦。
死在盛华的殿堂,
死在路边,
结果都是一样的。
若有什么不同的存在,
那就是:
思想与坟墓。
太阳还未升起,
没有叶子的树上。
有一群鸟,
在憩息。
牧羊人,
准备草料,
从一匹马的背部下来。
母亲们——
在村庄的路旁,
升起火焰,
围坐在雪地上,
做着手工。
我走向森林,
拾起腐朽的木根,
把它燃烧起来。
有时看着,
像一个羊头,
或者伸出舌尖的牛头。
云雾里,
雪——
覆盖着坟墓。
松树上结着像银的霜,
太阳——
在冬风中闪烁着珍珠的亮光。
孩子们,
开始玩乐有关雪的游戏。
漫长的冬夜将生出火光之色。
黄昏时用树枝写出黎明之歌。
爱,是悲伤,
是幸福的源泉。
忧伤过去,
快乐就来了。
宛若黑夜的极光。
山谷在烈风中,
孕育着生命。
春雨——
落在田园,
让一切重生。
树枝——
发芽着嫩绿。
羊群都健在吗?
老人还唱牧歌吗?
风——
从原野悄悄走来,
路过之地,
是一片绿色的净土。
孩子们,
走在上学的路上,
带着一颗充裕的心回来。
我沉思蜜蜂与花园。
树叶落地,
牺牲者贡献生命之源。
落叶是光荣的,
比黄金与砖石,
珍贵——
一个男人,
背着蓝色行囊,
走在村庄的小路上,
去远方打工。
落日与风声,
在他身后同时到来。
金钱使他,
一夜之间就变老,
我们已经失去童年的记忆。
灵魂——
不再深爱身体,
那是迷失之物的象征。
贫穷——
是一种不幸的生活,
而人们去忘记,
它也可以是幸福的来源。
只不过思想的风,
未曾吹过苦恼的树叶,
没有人发现思想的存在。
我问过老树:
“现在的生活,
比往日好多了,对吧?
现在的日子,
也比以前繁华了,是吧?”
是的——
我知道,
它虽然沉默着回答。
它的沉默是思考,
我们都走在
一条永不满足的道路。
月亮出来了,
让风吹动万物。
回家睡觉,
梦里可继续与树木对话。
正午阳光,
照在波动的河流上。
宛若镜子,
远山的倒影,
寂静中浮出水面。
风,带着春日野性的呼唤,
掠过荒芜之地。
石头——
裂缝中长出蓝色的花朵。
一匹母马,
在反抗它的主人,
它的勇敢使我愉悦。
它正在成为一匹,
独立的马,
解放自己。
即便是母马,也有奔驰
在草地上的力量与权利。
此刻——
焦虑像火焰一般,
驱赶着我行走于家园。
沉默——
跟随自然界的植物
有着喧嚣的表达。
白日,我喝了一口,
溪流——
野草还未绿茵。
把贫苦当作乞讨的人,
使我忧伤。
那云朵的洁白,
鸟儿的歌唱,
都安慰不到我的心。
一只蜜蜂的勤劳,
将我的心,
卷入宁静的空旷。
开始想起,
序写自然的词语:
沉默的巨石。
站立的树木。
叮咚作响的小溪。
原野的风——
它们的声音,
带有节奏的部落之歌。
一条土路,
穿过森林。
只有上学的儿童,
寻药的人,
偶尔路过此地。
我走进树林,
在溪流旁,
在树荫下静坐。
在草丛里闭眼冥想,
开始幻想的工作。
恐惧与喜悦,
同时诞生,
哦!我的灵魂,
宛若与风,
在密布的森林里游荡。
尽管天上太阳在照着,
我感觉黑暗,
随时降临。
他们正隐藏森林的某处,
仿佛一个魔鬼,
正从我背后走来。
但我又感觉,
精灵们从眼前闪烁。
像睡梦,
幻想与思考一场。
然后睁眼,
眼前的流水声,
鸟叫声,
似乎只是另一种存在。
放学的孩子们回来了,
太阳落山,
在顺着来时的路,
归家。
亲爱的朋友,
当疲倦与烦躁,
向你来袭。
那就与自己对话吧!
在自然赐予的,
聚拢万物之地。
如同那一刻,
松树,
以及所有的植物都围绕着你。
那是自然之歌,
纯洁而富有磁性。
风吹动树叶的时候,
我就想到,
父亲种的树。
想到那些一代又一代的人,
种下一棵一棵的树。
某些温暖的忧伤,
就从风里吹来。
世间万物之中,
没有一棵树是不老的。
即便四季都有绿叶,
枝叶——
总有掉落的时候。
我们的爷爷,
父辈,
我——
都会像树叶那样,
层层落地。
我们生在火塘边,
葬在火焰里。
树——
是火的灵魂。
火——
是树的智者。
悲伤,
哭泣,
苦痛,
对于树与火不算什么,
何况还有舞蹈与歌唱。
我们种下的树,
与城市的树不同,
不用园丁来照顾。
它的伟大,
也不止是果实,
在那里有它一生的忠诚,
如同奉献给路人的荫凉。
我听说,
树有古老的语言,
它能听懂风的声音。
那年节日来临之前,
我与儿时伙伴一起,
行走在月亮之下。
我们拿着斧头闯入树林,
盗过木头。
倘若在半路,
被树的主人逮住,
我们都会失落的回家,
有时还会哭泣,
因为斧头与绳子被没收。
火塘保持旺盛,
寒冷就会远离身体。
爷爷的树,
早已所剩无几。
我种过松树,
杨树和核桃。
在村庄,
我的土地上
遮风避雨。
我的侄子们,
如今——
不懂得怎么种树了,
也不关心树的事。
多年以后,
树——
还是树,
在每块肥沃的土地上。
我想我们——
不再是称为,
我们现在所称呼的,
“我们”了。
现在,谈一个昨晚的梦。
我也不知晓,
如何解析它的意义。
难道梦——
它只是梦吗?
世界——
成为一片汪洋。
我看见周围,
人们在奋力泳游,
仿佛都在寻找彼岸,
然而并没有边际。
一根木头,
浮在海面。
我轻松游到它上面,
忽然之间,
一座长到天空的山,
从海面而起。
但没有森林,
只有碎石和泥土,
在悬崖边滚落。
太阳——
一切如常。
忽然又暴雨来临,
我往海里一游,
真是神秘,
我竟然在山里了。
有着茂密的草,
一条小路,
蜿蜒而下。
我想它可能通往海底。
若有这么一日,
灾难面前,
人类只是蝼蚁。
只有自然,
才是永恒之物。
万物灭亡——
成为尘埃。
再次从废墟里,
长出鲜艳的花朵,
这是自然界的意义,
也是生命重生的方式。
然而,人——
什么都没有,
只有傲慢的思考,
偏见与不知足。
有时候啊!
还不如一片树叶。
四月,
花朵是春天的礼物。
我开始一份职业,
在村庄小学,
教孩子们中文。
当清晨的阳光,
照在石灰的墙上,
树——
便开始工作,
给喜鹊一个安全的家,
组织鸟儿歌唱。
然后倾听,
落日风声,
接受太阳的恩泽,
向我们摇头。
第一个学生来到学校,
阅读——
纪伯伦[1]的散文诗《花之歌》。
云朵,便开始飘动,
天空是蓝色的大道。
作为一只鸟的方式,
在树与天空
之间飞翔。
星期天的下午,
我和两位乡村教师,
路过村庄。
一位,拍摄眼前的景色,
人物抑或景象。
我与另一位,
走过原野,
进人森林的最深处。
土地——
荒芜而空荡,
在夏天的季节。
外来人士,
开着推土机在挖地,
这里的土著跟随后面拾荒。
行走在山顶,
风从脚边路过,
眼前一片净土。
一只杜鹃鸟在森林,
鸣叫时,
粗犷或者清脆。
一棵松树,
连根拔起,
太阳在看着所有的根部。
穿过树林,
一位孤独的牧人,
在衣服里寻找虱子。
六只阉羊,
同时凝视着我,
在此地,
我想起了儿时放的羊群。
为一只雄羊,
我曾经哭红了眼。
如今——
它看着我,
或许反而为我哭泣了。
落日,唯美。
美——
使人感叹之后,
开始忧伤。
宛若鲜花的生命,
在灿烂中掉落而枯萎。
爱,无处寻找。
我只是在风中飘逝的叶子。
被祖先遗忘,
被时代的洪流吞噬。
哦!精神还在,
思想的火焰,
还未熄灭。
可能通往未来之路,
我是坚硬的鹅卵石。
让我们自行灭亡吧!
成为潮流的合伙人,
像一粒燕麦,
融入苦荞之中。
夏日,森林。
我捧着书籍阅读,
想把它作为献词,
送给大地。
还有我的学生们,
鲜活的像一朵野花。
自然赐予的,
阴凉之地,
鸟儿们开始工作。
当我感到疲倦或疼痛,
让音乐在森林响起,
播放摇篮曲。
或者无词之歌。
闭上眼睛 ,
躺在大自然的床上。
面朝天空的蓝,
偶尔有鸟飞过,
云飘过。
天堂——
忽然之间,
出现在眼前。
像风——
穿过旷野的草地。
我的心,
升起忧伤的火焰,
或感受来自天堂的宁静。
有时睡着了,
天堂与梦境,
一并在脑海里活动。
这一切,
仿佛如梦一场,
被在远山的人呼喊声叫醒。
是的,这本就是梦境,
是我的幻想,
但我爱这独特的寂静之地。
哦!牧羊人,
劳作者。
我作为一名教师的身份,
路过你们的土地,
路过村庄和夏天。
愿你们的灵魂,
宛若树叶——
那样茂盛。
刚放学回家的孩子,
在路边,
捡起坚硬的石头。
向最高的树上,
打着鸟巢,
那是喜鹊的家。
第二天,
两只喜鹊的孩子,
被他们带着教室来了。
另有一个学生,
逃课了整个上午,
端着只有一个鸟蛋的窝,
回到教室。
童年的记忆,
是毁灭与重生。
如此奇妙的思想,
在孩子的意识之中诞生。
童年——
不止无所顾忌的快乐,
还有哭不完的悲伤。
在整个夏天,
雾霭从森林的小路,
把宁静的夜迷幻,
神秘里蕴藏着哲理。
用直观去感觉,
风的吹动,
树木的影子,
仿佛进入童话世界。
傍晚没有夕阳,
两位学生和我,
走在村路。
一起辨认路边的草木和植物,
像宝石的一颗露水,
在野草莓的叶子。
一只红色的蚂蚱,
在艾蒿草上,
寻觅食物。
走过田野,
土地上的荞麦,
已经开始成熟,
马铃薯也开着白色的花。
我的童年记忆,
回来了。
远看原野——
有三棵没有叶子的树木,
像一个没有拐杖的老人,
云雾里朦胧而神奇。
索玛树上开着鲜活的花。
从三月到六月,
大地在风中,
创造着很多生命的奇迹。
冥想时刻,
我备用一些词语,
书写夏天。
永恒的山,
被树木围绕着。
我们停下脚步,
不再走向那森林的雾。
一位学生的母亲,
在呼喊着,
回家吧!
黄昏了。
我——
坐在暮色的山坡,
沉默,
是对灵魂的另一种对话。
风——
使树枝在夕阳下舞蹈。
叶子纷纷落下,
我看着墓园,
就想到人的命运。
命运——
仿佛是一片树叶。
秋天收获果实,
却奉献叶子的生命,
泥土是它的天堂,
而不是星空闪亮的夜晚。
哦!朋友,
快给我一块白布,
让我——
在这朦胧的清晨,
祈福。
广阔的原野,
有一棵树,
只有一棵孤独之树。
它没有叶子,
宛如在枯竭的沙漠,
棕色的狗尾草,
随风飘动。
我的朋友啊!
假如你梦见,
自己砍倒一棵树,
或者它自己倒下。
粗的——
或细的,
都不要讲出来。
梦——
有时候是预言,
那是神秘的象征。
夜幕降临,
窗外的一切皆是黑暗。
唯有山丘上的红叶之树,
有着一双动物的眼睛,
在忽明忽暗。
村庄火焰升起,
牧羊人的孩子,
跑进母亲的怀里。
远处——
一棵树在风中漫步。
并且带着其它的圣灵,
精灵与恶魔,
在树的身体内决斗。
树的灵魂,
枯萎之后从根部腐朽。
寂静之中,
石头在窃窃私语,
牧羊人在悲哀的沉思。
因为有人说:“树——
是世界的整体架构。”
不止于此,
每个古老的部落,
都有自己的“世界之树[2]”
我不知晓,
哥特兰岛东部,
是否还有那块墓碑。
有着古瑞典卢恩文[3]写的字:
“楱木所立之地,
已被敌军重重包围[4]。”
树——
是生命。
博学的鹰群,
栖息它的世界。
苦难与辉煌,
都被它征服。
在所有恶魔与正义联盟的斗争中。
生命之源,
毁灭又重生。
那灵魂与信仰,
不再附身的,
人类平庸之辈。
挥霍着森林,
又把火种落在树叶上。
风成为凶手,
幕后玩家是人类而已。
路过原野,
看见松树与杉树,
便开始想念故人的情结。
一个人活着,
宛若一棵树上的叶子,
秋天就会落地。
一生只是这样飘在风里,
直到成为尘埃。
月亮——
傍晚开始,
圆满与明亮地落在树上。
村庄炊烟升起,
我们都期待着春日。
当冬天的雪,
覆盖着山坡的坟墓,
那些植物都低下头颅。
对于夜晚,
我是熟透黑暗的人。
哦!闪烁之光——
那是精灵们的眼睛。
远方的森林里,
树木与树叶正在倾听着风声。
60
[1] 纪伯伦·哈利勒·纪伯伦(Gibran Kahlil Gibran,1883—1931)黎巴嫩裔美国籍诗人。
[2] 来自北欧神话里:世界开端与尽头的想象这一节。
[3] 据说是已灭绝的字母,中世纪欧洲的日耳曼语族。
[4] 引自《北欧神话:世界开端与尽头的想象》,保罗·赫尔曼著,张诗敏,许嫚红译。
诗人:塞米尔·拉
责任编辑:拉里
封面:Myoung Ho Lee
未经授权 | 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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