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 锋 ◆ 内 省 ◆ 回 答
凝 視 領 地 · 大 小 涼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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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思者语
每个社会都有着自己的特征，不管明天将带领我们走向何方，在时代的洪流之中向山脉借力。在凝视的领地成为无可取代的族群，让先锋与回答之声去往广阔之地响起。
01
✍外面天气还是炎热，那么我们就此开始聊聊吧！简单而纯粹的对谈，先从塔夫老师开始，主要围绕塞米尔的主题或想法进行追问，提出自己的见解。
顿斯塔夫： 关于主题的内容我想自己作为第三视角或者作为第三个人坐在这里和两位聊那些，可能不那么真知灼见。但作为民族学与社会学领域的学者算不上就爱好者吧，我是非常乐意参与与之相关的一些内容活动的。就塞米尔来说说关于凝视领地，关于大小凉山人与物的现象，当然这个题目说大也确实大而且广泛。我想以后我们都可以围绕这些主题某一方面具体的继续讨论下去。
塞米尔·拉： 正如你所讲，主题给人确实有些大而广的感觉。但您放心整个标题后面我多加了两个“系列”二字，说明并不是说一次性就把这个讲完，而是以后还会有相关衍生的主题继续思考，继续慢慢聊聊我觉得还是挺有意义的。因此，这个标题只是就像一本书名，或者是序章之一而已，最重要的还得看我们如何应对它的内容。
那么，就“凝视领地”而言在前面专栏简介也有说到，最关键还是在于凝视。我也不晓得为何今年非常喜欢凝视这个词，而且我发觉近年来自己写的诗歌与杂文里面这个词的出现概率还挺高的，于是一直在想着多写点以凝视为专栏的文章。那么在这里我想说，为什么凝视的是大小凉山而不是其它某个地方，主要也是大凉山是我的故土，我的生命与灵魂跟它牵连不断地关联着。我在这里长大成人，逐渐远行，从这里告别那些亲爱的人与物。虽然今天我没有生活在那里，而就像梦境里所发生的那样，我的根与命似乎无法离开那个村庄。而且我也从外出读书时起一直缄默之中关注着它，凝视着它，那些人与物的演变或者各种活动与静态的现象。
所以，首先凝视的地方就从大小凉山开始，因为相比世界的其它地方我自认为更熟知它，同时也更有应尽的责任来凝视它。当然，也并不只有凝视大小凉山，忽视其它的。相反，除了它，我还凝视我所在的这个国度的任何地方，也凝视整个世界的任何地名或区域。就是这样！
顿斯塔夫： 嗯（继续抽烟，右手托着下巴）！讲到凝视，我似乎也想到一些思想层面上的解释或者现象吧。先不讲，我还是想听你再聊聊，你喜欢凝视什么？或者你对凝视持有怎样的态度？还有领地的概念。
塞米尔·拉： “凝视”从字面意义或词典来解释的话：聚精会神地观看。好，我自己来讲的话就是有意识到的，深入的一种观看与觉察。我很喜欢凝视的过程，在长时间的专注于某人或某物时，我很享受这个寂静的凝视过程。不管是以神情肃穆的态度，还是欢愉悠闲的状态，无论是你单向凝视对象，还是双向互相凝视都可以带给我充裕的满足感。在此过程中你可以沉思某些问题，也可以洞察某些存在的现象，最主要的你可以发现自身缺陷，学会自我内省。而且需要耐力和心如止水①的时间，但可能很多人会觉着是在浪费时间。还有什么?我暂时不知道如何表达了。
领地，或许用在不同的语境中它的含义也有所不同，而在这里我想表达的可能有两个层次。一是在个体存在空间层面而言，我所生活或活动的地方。二是地理意义或行政管辖层面的某个区域，也就是大小凉山。
顿斯塔夫： 我想可以在你口中提取一些关键词，譬如：沉思问题，洞察现象、缺陷与内省、个体存在这些。今天我聊聊这个主题，是讨论或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并不是互相辩论，所以我接着你继续说我的观点。这几个关键词其实只要活着，每个人都要面对这些类似于自我存在与他者（其它领域冲突）的现象。但我又忽然感觉，这不是每个人都有意愿去辨别，不是每个人都有习惯去认知深层面的问题。
而且我想说的是：凝视是一种复杂的视觉行为，也是一种感官的视觉哲学。何为加上“哲学”这个呢？相信多数人都会对待看与凝视并无差别，或简单讲凝视其实也就是看。然而当我们希望对某件事或背后现象更深层的解析时，哲学这个方法或许就奏效了，也就像上面你提到的沉思或心如止水之类的，而且我想能够做到这样的人或许也没有多少。所以总的来讲用哲学的方法来阐释自我凝视的对象，是挺不错的选择。
塞米尔·拉： 比如你讲到的哲学方法具体是什么？视觉哲学也就是可以称为凝视哲学吗？因为我也看到过这类的解释或说法。
顿斯塔夫： 哲学，当然它是很普遍而且简单又深奥的学问，在这我不谈哲学的定义。是的，我所理解的哲学方法比如常见的形而上学思考，逻辑性与现象学分析，甚至语言学分析，批判性思维等。那么凝视哲学这个说法目前是没有的，但一直有凝视理论这个概念在西方思想者们之间存在已久。譬如：法国社会理论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②和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Jacques Lacan）③，以及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④的存在主义哲学等都有讲到过各领域的凝视理论。不知道你看过的是不是也跟他们相关的，后面慢慢看吧。
有时候无言的凝视与沉默，胜过于那些侃侃而谈，滔滔不绝者们的站台。
02
✍我想两位在日常生活里无意或有意识的都会关注到某些热点，当然这就是一种现象。但很多事情热度过去，似乎也就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或许我说的这个比较片面。所以，更多的还是需要长期观察生活在那片区域的人们的真实境况。（休息片刻：喝口咖啡继续聊）
塞米尔·拉： 平日里我不太关注热点或互联网里发生的事，但是除了具体的热点事件。因为我觉得网络信息里发生的事情，包括主流媒体发布的都有时候让人真假难辨，现在每个人都可以是媒体的眼睛和嘴。
说到这个现象，其实也就是我们彝胞目前生活与社会等综合特征，主题的难度与广泛性也就在这里。我早些时候就想说点什么，但自身认知与知识局限等原因吧，而且久而久之感觉很多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固然还是想跟两位聊点什么，说的有不妥之处希望同胞们批评指正。当然，讲这个人与物的主题算不上什么，也不是在说教大家，只不过是自己长期觉察中想发声的观点而已。
众所周知，近年来的大凉山热点，那就是：贫穷与之关联衍生的事件。只要你在任何浏览引擎里搜索凉山彝人四字，负面字眼漫天飞。嗯！好吧，贫穷没了，而那些现在仍然还是。
那对于各种现象具体怎样去分析：我想到的是环境，时代和种族。也就是法国文艺理论家伊波利特·阿道尔夫·丹纳（Hippolyte Adolphe Taine）在《艺术哲学》⑤里提出的思想理论三要素。
顿斯塔夫： 丹纳的三要素倾向的是文学史领域，但仔细一想还挺符合用来观察当下社会领域等现象的。对于热点这里我的想法确实和你不太一样，我习惯时常关注它们的动态，包括确实也听到看到过不少关于凉山的，当然有真假难辨，而且常常也会发生在官方媒体。自媒体者毕竟追求自身的目标小于官方，但他们是最不能忽视的，因为在碎片化和利益化的今天，那些自媒体者所传播的讯息就是普通大众最直接接触到的，也就是说带上各种价值观长期灌输给百姓。所以还挺重要的，再说我们可以从每天发生的这些热点里看到这个时代或人们生活的动态面貌，对吧。因此就看自己如何看待这些现象了。
那说到“现象”，平时大家经常说的是自然现象或社会现象，今天我们讲的就是后者。现象，人与物存在的现象无时无刻的无处不在，而且在社会生活里我们切身感受得到的。关于上面这个主题挺好的，希望你能长期坚持。现象它本身也是一种哲学方法，就是你对所要凝视分析的对象进行直观和深刻的洞察。对了，讲到这里不得不提出一个人，那就是德国哲学家爱德蒙德·胡塞尔（Edmund Husserl）⑥，现象学作为独特的思想流派是从他开始的。
好，那我有点好奇，凉山的大小凉山有何不同，你这样分成大小凉山的彝胞是有什么用意吗？
塞米尔·拉： 请别误会，大小凉山只是人们对它的地理概念意义的称呼而已，并无什么差别。现在大家可能也说法不一或年轻人不太在意，这里我所说的大凉山为州所属区域（15县2市），小凉山为州周围邻近的其它市所属的彝族自治县。比如宁蒗县，马边县等。当然生活在大小凉山领域的彝人在语言风俗和思想文化上也是大同小异的，他们的族源也基本都是古侯和曲涅部落⑦的后裔。
大凉山有时候还分什么东五县和其它县，先进落后之类的，讲各种家族有时互相之间看不起对方，我们不是一直讲团结吗，这样可不利于团结目标。
那就再声明下，涉及这个主题的对于彝胞没有其它情况下，我讨论的对象为居住在大小凉山的彝胞，跟云南贵州广西等地的彝胞无关。
03
✍在讨论这个主题之前你已经都有了自己觉察到的想法，但是再具体的阐释一些现象可能不那么容易。当然，个体的观点归个体，当你讲出来或许也就结束了。
塞米尔·拉： 从中学毕业后，我偶尔才回到凉山的家，但是一直保持有在关注的习惯。这么多年来外界的负面评价仍然存在，可能已经形成一种固守思维了。那主要问题出在哪里呢，外界的看法某部分人肯定是带着偏见眼光和道听途说的存在的，可是根源问题还是在于彝胞们的自身因素，这是其一。那有些彝胞可能会讲你为什么就挖苦同胞的不是，当然也有其它值得称赞的，而我的想法是好的继续发扬，要注重改善那不好的一面。自身问题解决了自然别人也就刮目相待，但是目前感觉越来越往反方向走着，我没有看出有改善的迹象，这是其二。好，新时代，我们就说向新青年看齐，然而很多青年都在走原路，比如一个个历尽艰辛考上大学接受高等教育，毕业回来后依然组队喝着525之类的，吹着家族等各种牛皮事的居多。还有务工碰壁闹事等之类的青年，甚至辍学或读完义务教育就走向社会的还是存在很多，这首其三。当面向前辈们的时候已很少人能指引后代们该如何存在，而且有些老人的谚语本身也是值得怀疑的。
最后说一下知识界和行政界以及所谓文化艺术者们，领头羊和落水狗都是他们。因为话语权和决策落实都在他们手里掌握着，而且在这群体里被他族化也是比较严重的。之前有朋友说你们彝族有教授吗？有肯定是有的，但为何有这句提问值得我们深思。然后在凉山所谓诗人和歌手泛滥，这现象不值得颂歌。好，最严重的是互联网界，各种直播和网红乌烟瘴气，我不想再说这个了，凉山彝人多数负面标签也是拜他们所赐的。我只是提到某些点，暂时就这样吧！对了，语言，我们的母语也是面临着活化石。
顿斯塔夫： 嗯！怎么讲呢，看得出你在说的时候可能带有个体直观的情绪，但我相信你更有理性与经验的结合来看待现象的。那我想外界因素和自身因素的问题在短时间内都是无法解决的，需要长期的去努力去改观。外界负评也好，自身传播或制造也好，有些不用太在意，你要的就是辨别真假，然后去行动。
我很诧异去年在食堂就餐的时候，有位领导跟一位凉山彝族同事问了这样一句:你们凉山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吃到肉，而且他正在用餐。还有一位同样说过凉山就餐是不是早上起来就喝啤酒，有些人为领补助故意把自己整成HIV携带者。你看，这些问题本身就离谱，而且他们还是领导，显然是道听途说根本不了解真相就乱说。我相信每个民族都是有着好与不好的一面，那为什么少数民族话题很容易被夸张或扩大化，最大问题可能不再民族本身，而是共同生活在这个国度的群体。当然你们自身也需要改善上面你所提到的一些存在现象，因为历史或社会因素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完善自身缺陷，但你也不能时间都过去了依然还是原貌，对吧。因此继续共同勉励吧！
是的，上面你提到的某些点不只是彝胞存在，所有民族都存在，比如互联网所谓网红领域，我想谁也不用说谁。比如喝酒夜晚我随便走在某个城市的一条街巷，都能看到光着膀子在吃喝大有在，只是方式不同而已罢了。
04
✍当转瞬即逝的美和不确定性，既得利益充斥着各个领域，作为个体存在面临生存危机或物质，或精神。是该适宜环境呢？还是寻找出口？
塞米尔·拉： 塔夫先来聊吧。
顿斯塔夫： 我们讲个体存在或者跟生存关联时，一般趋向着某些人群，比如边缘人群或底层人物。因为那些精英阶层他们根本不用考虑生存问题，当然精神粮食与心理都是一样的。那这样一个迅速繁荣，生活节奏之快的时代，凉山领地上述的人群可能需要找到自己适应的方式。比如有些外出务工可能面临淘汰或失业的问题等，从零几年到现在，彝胞离开家乡务工群体非常庞大，那么我想保持自身理智与活跃的思维精神，去面对不确定性的挑战与机遇。然后无论在何处，如果你能有承担各种风险和创造的勇气或精神，还是去寻找出口吧。就像动物迁徙那样。
塞米尔·拉： 那我围绕三个词语讲点吧,也算作是本次对谈的总结。就是先锋，内省，回答。怎么说呢，就据彝胞的人与物现象的自我观点，大家活着就已经很累了各种压力，对吧，其实很少有人关心这样或那样的存在问题。但总得有人站出来吧,牺牲利益或其它，也就是要有一批具有先锋特征的人，带着锋芒与反抗去面向具有鲜活生命力的现实问题，而不是跟随他人，人云亦云⑧。
“内省”这是一个心理学术语。当面临存在缺陷时，就从自身找原因，强大自身也好，反省自身也好，这都会促进个体的进步。内省，对自己的思想行为以及现象背后的原因进行审视，自我观察和自我分析，要是做到这些那挺幸运的。有句话：别想向外求索，返回你自身，这是我想对彝胞们说的。
“回答”这个没那么神秘，我想的纯粹就是回答外界对凉山负评的声音。回答之声，希望各位同胞共同努力。
①心如止水：出自《祭李侍郎文》指心里宁静的像静止如水。形容坚定信念，不受外界影响。
②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10—1984.6）法国社会思想家。著有《临床医学的诞生》、《词与物》、《规训与惩罚》、《性经验史》等。
③雅克·拉康（Jacques Lacan，1901.4—1981.9），法国精神分析学家，也被认为是结构主义者。著作：《父亲的姓名》、《视觉文化的奇观 》等。
④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1905.6—1980.4）法国哲学家，无神论存在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196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著作：《恶心》、《存在与虚无》、《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辩证理性批判》等。
⑤伊波利特·阿道尔夫·丹纳（Hippolyte Adolphe Taine，1828年4月21日- 1893年3月5日）法国文艺理论家，被称为“批评家心目中的拿破仑”。著作：《拉·封丹及寓言诗》、《英国文学史》、《意大利游记》、《艺术哲学》等。
⑥爱德蒙德·胡塞尔（Edmund Husserl，1859.04—1938.04），德国哲学家，现象学的奠基人。著作：《现象学的观念》、《内时间意识现象学》、《逻辑研究》（全三册）等。
⑦古侯曲涅部落渊源是彝族原始部落酋或族长的名字，源于彝族笃慕六祖分支。云南迁徙进入大小凉山，迁徙路线在《指路经》，《招魂经》等书有记载（目前学术界还有争议颇多）。
⑧人云亦云：出自《槽声同彦高赋》是指没有自己主见，只会随声附和。
塞米尔·拉：（彝语名：ꃀꇉ·ꐙꏂꆿꅪ）生于20世纪90年代，大凉山人。
顿斯塔夫：生于1962年10月，思想家，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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