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列奥纳尔

文摘 2024-05-26 21:09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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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790

列奥纳尔

夏日的傍晚，列奥纳尔有时候似乎若有所思的双手垫着头，四肢朝天的躺在山坡草丛里望着无边无际并且深邃的蓝天。此时，往昔的岁月宛若梦境里的享受与忽然醒来时的现实一般，在他回忆里逐渐清晰起来，但有时由于模糊不清，他不得不停留在忧郁的情绪里寂静地回味着。偶尔有几只鸟在他眼前静默的飞向森林，在村庄通往城市的那个转弯路口，有位男人骑着摩托车飞速的往归来的方向骑行。

当黄昏的落日之光照耀在列奥纳尔的半边脸庞，他感到有点刺眼并把左手放在双眼上遮住夕阳。然而在他意识里，落日终将下山之后，黑暗便笼罩着大地，他深知漫长的暗夜即将降临他所在的这片地域。于是——如同听到军训时教官的命令那样，顿时站立起来，那群山之巅已是满天红霞。俯瞰眼前便是暮色的优美景象，远方如同弥漫着一片云海，列奥纳尔静静地久久凝视着这一切。

他起身后准备再转一转山路······回家。

在田间给玉米地锄草的几个人，站在各自的土地上忽高忽低地讨论着他们儿女的成家立业之大事。闲聊自己家的，也讲邻居家的，时而还非要叫两个人来进行对比。其中一位似乎是在叹息的声调说道：“唉！我儿子虽然终于考上一份既体面又丰厚的工作了，而年纪也是一年比一年大，娶媳妇这事，这个是他的大问题了。每次嘱咐他在周围有合适的就多上点心，他也回答的赞同。可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细想还真是气愤四处来··· ···”

另外一位离她不远处在施肥的人回应道：先是轻轻的笑出了声，“你这是着急什么啊！有工作了其它的事都好说。但说实在的嘛，现在的年轻人可跟咱们这代人的观念差别还挺大噢！实在不行就相亲吧……沉默几秒后，我家幺女也大学毕业两年多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呢！婚事更没有期盼什么，唉！想想实在让人忧愁了哟！······”

夏日温柔的晚风开始吹动树叶和草地，列奥纳尔在凝视着眼前与远方的同时，不经意间那些闲聊的话题，似乎一句不漏的被风吹落他耳朵里了。忽然，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词：三十而立。终将三十而立，忽然，这样发生的事情总是充满着诧异或者意外的惊喜，很多时候改变命运的转折处，或者伴随着人生刻苦铭心的事都发生在忽然之间，不是吗？好吧。列奥纳尔他想就以三十而立的传统意义或普遍话题开始清算自己的人生，因为他终将要迎来三十而立，而在世俗意义上他仍然过着一事无成的生活，但一切无关紧要，唯有自身能逃脱周遭的枷锁以及内心的束缚。

需要先声明一点事：纳尔并非是在听到耕作的人谈话之后，他才忽然间想到三十而立，也不是今日才想起要清除自己的人生。这样的思考已经伴随了他两年之久，似乎是在梦境里他亲自告诉过我的。他想讨论三个关键主题：个体存在，时间，以及救赎。只是他有严重的拖延症或并无形成重视它的习惯，直到今日坐在清凉的夏日山坡才意识到该行动的时候了。我在梦里看见过他最初写在碎纸上的一句话：我死了，可我又感觉自己还活着。加引号，旁边在括号里附上一句：把自己过去的部分人生当做已死，下半部分活着。或许也可以理解为彻底的告别过往那些······ 重新审视自己如今看似沦落的命运。于是我想到了诗人臧克家写的诗句：“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不知道纳尔写了那句话是否受到了这句诗的启发，而显然，“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句话不适合叙述他目前的状态。不管怎样，他就要告别过去的生命，重新拷问自我的命运之路了，他觉得这才是个体存在与看似漫长的人生旅途之中救赎自身的重要命题之一。

黄昏的暮色已经完全从大地上消失，石头也没有了白日里太阳留下的余温，晚风在树木上吹拂的动静也更响亮了。小镇的街灯开始逐渐亮了起来，乡间小道上有人在散步，但在这人群之中很少看见有年轻人，毋庸置疑，年轻人都前往城市里去了。列奥纳尔如同往常那样走在街角，然后走进面馆，点了一碗刀削面，至于要大碗还是小碗和佐料他不说，老板也都清楚，吃完便和往常那样走回不属于他的房间。当他每次行走在街道，有时候会遇到某些同事，或这样或那样的事而认识的人，但只是微笑应答或问候便是常态，显然他并不善于健谈。然而，纳尔有个习惯总是无意间用观看或觉察身边的事物，收获在于细节和角落，而整个小镇所有的街道对他来说都没有鲜活的生命力可言，静静而萧条。就像他的人生现阶段的所处就跟这条街的命运或场景一样，比如多么美好的夜晚，只有听到喧嚣的跳舞音乐，打麻将的声响，或许有些年轻人，在社会上拥有着属于自己职位的就在里面享受着麻将带来的愉悦时光。有时候同事对纳尔说：去打麻将吧，或者去吃饭。而除了去吃饭，打麻将他一概拒绝，理由是不会玩。对于生活态度上，他是一位持有沉思类观点的人，或许还有享乐主义者，政治与艺术型生活等其它之类的，很少有人能够同时做到以上的生活类型。

瞧！夜晚，多么宁静而祥和，满月高挂夜空，思念与冥想都会由此而生，到了深夜总是有只夜莺在不远处鸣叫。列奥纳尔思索着今天傍晚的所见与感想，早已回到房间，开门从来不用钥匙，因为门从未锁紧，换了拖鞋，在室内来回踱步几圈后，坐在书桌前启用台灯。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但是任然不知道要看哪一本书，写些什么东西，或者从哪里开始他对三十而立的书写和清算自我。在床柜上放着一本《圣经》，那是一位朋友的母亲送的，E·M·齐奥朗的哲思随笔集《在绝望之巅》，还有一些小说和传记。桌子旁边则是放着何塞·埃米利奥·帕切科诗选《不要问我时间如何流逝》，以及加西亚·洛尔迦的《提琴与坟墓》诗选等拉丁美洲诗集。在寂静之中，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用圆珠笔在网格纸面写下这句话：活在繁华之年当你孤身只影或感到疲惫不堪，人生处在任何阶段，什么处境都要在自己身上寻找答案。接着用便条纸潦草的写下关键词;时间、忏悔、救赎、个体存在、复活、清除自我的词语。然后撕下来，放在网状的笔筒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用方言似乎是在吵架的声音。

当他起身走近窗口往外边凝视时，只有一位醉酒的男人在对着M单位的大门自语自言。在他旁边有两只狗在摇着尾巴，男人还没离开，而狗互相追赶着向没有街灯的小巷里走去了。

此时此刻，我想回到他最初在梦里写下的那句话：“我死了，可我又感觉自己还活着。”是的，列奥纳尔他确实还活着，而且能大吃能大喝，能睡能动起来。或许每个人都会有或短或长的沉沦期，而正当回忆过去的时候，最重要的并非缅怀或悔恨于它，在坠落与深渊里创造自我便是审视的一部分。然而，多数忧郁的英雄主义会毁灭于深渊的巨口，坠落山谷便不再见到日出与暮色。唯有面对与切身经验过虽然躯体还在世上存活，有血有肉，但精神或灵魂已经远离身体，宛如行尸走肉般的态度在活着的人。审视自我的是重生的镜子吧，如同今晚，在某个难得的寂静之夜，整理与清算自我的存在状态。那些我们儿童时期所体验过的特殊心理，也会伴随着一个人的终生。列奥纳尔虽然有幸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像其他有为青年那样抱着理想走进学校读书，然而不幸的是他越是长大一年岁，他脸上的忧郁就多了一些神情。他早已不再倾听前辈们的谆谆教诲或良苦用心的指明方向，对他来说那是一种欺骗论，或换句话说，他很难相信当代的前辈或有识之士的教条。在无数个迷惘的暗夜，纳尔独自行走在成为他人与自己期盼的每个日日夜夜里··· ···

列奥纳尔只相信自己，他——，沉沦了，宛若一只鹰坠落在幽暗的深谷。如果一个人每天仅仅为了生命的存活而存在，体验不到生命的意义和幸福的时候，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个人已经算是跟死人并无差别了。如当纳尔租住在M城市花园小区的房间里时，纯粹就是一个死人的状态，既没有对生活的激情，也感受不到灵魂的存在。好吧！那么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他心知肚明，造成某种现象的根源有诸多因素，而他始终确定，问题就出在他自己身上，然而意识到某些问题单靠自身也无法改善，换句话说，他对自己的救赎感到无能为力了。这就是一种个体存在的悲哀，就是自己越清醒地发现问题，自身却无能改善它。随着时间的沉沦之中，他越来越强烈的感受到急需再次对自己投入忏悔吧，以便更好的审问自身做清单。要大声的忏悔什么吗？不用，也不用向谁讲述或保证如何洗心革面或救赎自我，或许多么艰难，但只要还活着就得来次严肃并且忠于自我的忏悔，像医生做手术时剖析病人的器官与神经那样。

三十而立，终将是一个人的另一段人生旅程。永远不要背负着所受的苦痛与自身堕落的错误在活着，最好的良药是找回自律与热情的行动吧！是的，列奥纳尔，这个人我上面提到很多次，一位常常忧郁而孤独的沉思者，音乐与书籍是他的日常必备品，生活漂泊不定，他享受孤独宛若与友人拥有盛宴。但在梦境里我总是看见他另一面的神情与破碎，追求世俗意义的生活，对所谓体面工作与众多欲望的世界里难以摆脱。我不再累赘复述了，似乎是在清醒与朦胧之中度过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窗帘的隙缝处看见外面太阳已升起。有几位百姓在询问清洁员他们要办事的地点与时间······

躺在木床上还未醒来的列奥纳尔又想到了苏格拉底阐释过的一句名言：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度过。是的，感觉这多么高级和深邃啊！或许列奥纳尔愿意尝试，而且在迎来新日的一天他必须行动起来，不管是崇高的死亡，或是在平庸而带着一种自我感觉到的恶在活着。

又过了今夜，有谁知晓，“我们”或列奥纳尔他能走出更多暗夜的迷途与深谷吗？

2024.05

END

赐稿 | 塞米尔·拉

责编 | 拉里

封面 | 电影寂静人生

未经授权 | 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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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uel Ra

塞米尔·拉 |非著名诗人，写作者，凝视者，沉思者的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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