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前门

2024-12-24 16:58   河南  
1、
很喜欢一种叫“大前门”的香烟。
从上海回洛阳已经10年了,陕西的“金丝猴”,湖南的“芙蓉王”,江苏的“南京”,南昌的“金圣”……这些年,每到一地,我都会买一包当地的香烟来抽。
说来奇怪,这十年里,我竟然再也没有回过上海。
更奇怪的是,小镇的超市、酒馆都能买到上海的“红双喜”,却就是见不到“大前门”。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惦记。说是惦记,其实是惦记上海的那段岁月。
在微信里卖衣服的胖妞说,彭浦新村的那家“大碗面”早不干了,“光头强”早不知道死哪儿了。

2、
“世事白云苍狗,聚散无常,仿佛闹市避雨,檐下寒暄,雨亭道别,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街巷拐角处重逢话旧,细数圆缺。”
想起了董桥在《小寒碧斋》里的话,我竟然一阵子的发呆。
上班、下班、读书、玩紫砂,一个人在小镇上苟且的活着,和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热闹所有的争吵所有的挂念都断了联系。
案头一本董桥的《青玉案》被我摩挲得风月无边,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寂寞,都是有故事的人呢。
董桥有个叫周弃子的朋友,人到中年却跟邻家女孩擦出了火花,结局当然是女孩子嫁人,周先生重归寂寞。如同死过一回的周先生说,爱情和出麻疹一样,年纪越大越严重。
董桥的文字仿佛僧庐听雨,满心荒寒,年轻的时候只觉得淡如水,如今人到中年,竟然是如逢老友,有着说不完的话。

3、
那么上海的“光头强”到底死哪儿了呢?
“大碗面”在曲沃路临汾路口,是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好像是08年,我刚到上海时,在杨浦的申古食品厂烧牛肉,一个月后应聘到了闸北一个街道办的组织科,那年是特奥会,我还参加了巴基斯坦运动员的接待工作,奖金是300块,而那时我的工资是1500,300块不少了。接近年底的时候,上海新劳动法实施,我们这些聘用的一下子被清退了很多,我是其中之一。
毕竟还没有进入腊月,我就去了街道附近的“大碗面”端盘子,一个月2500,还包吃住。我在宝山的共富租房子,一个月350,每天坐一号线上下班,要8块,一个月下来基本就是光光的了。那时候最大的感觉就是饿,吃不饱,有时候步行回共富,经过宝山共江路的超市,我就买10块钱的猪肉,回去和米搅在一起,加些火锅底料一起煮,真的是解馋又过瘾,美滴很。
温饱都解决不了,抽烟呢?我是个烟鬼,烟总是要吃的,我买贵州的“黄果树”或者上海的“大前门”,都是两块一包。
上海的夜晚比洛阳来的早,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给洛阳的老妈打电话,问,儿子呢?老妈说,在村子里疯跑呢。我说,天都黑了,咋还在外面耍?老妈说,太阳还没落呢。窗外是共和新路上地铁一号线轻轨嗖嗖的声音,就算躺在床上,只要开了窗户,也能看到满天的云朵、明亮的月光、飞机的红灯……热闹是大上海的,我什么也没有。
实在睡不着,才发现烟没了,就沿着联谊路去共富二村买,大前门喔,一包烟在手,寂天寞地间,我就是王了。

4、
不得不说到光头强。
光头强是江西人,和老婆来上海七八年了,上海话说的贼溜贼溜滴,到街上一包“红双喜”见人就递,比上海人还上海人。
光头强说,上海人一般都抽“红双喜”,有时也会抽14块的利群。没来“大碗面”之前,我在街道负责两新组织的统计建档工作,每天和餐馆老板、公司经理接触,他们抽的都是中华。有时候我发现光头强也抽中华,这时候光头强身边一定是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
光头强在场中路还有一家餐馆,主要卖上海的本帮菜。有时候,他在这边,有时候,他老婆在这边。有人说,他和老婆早离婚了,生意上也没分那么清楚,毕竟都是留给孩子的。他们有一个男孩,在老家南昌读高中。有一天我上夜班,光头强的老婆在这边,光头强在场中路。10点多的时候,光头强被两个女人搀进了大碗面,醉醺醺的样子。见老板娘也在,光头强一激灵,亲了其中一个女人一下,就让她们走了。看得出来,他还是对前妻还是心存愧疚的。我看到老板娘装作擦桌子,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坏到脚底生疮头顶流脓,哪个女人愿意离婚呢?
5、
事过未必想说,境迁更难多问。
想问问胖妞光头强的近况,想想还是算了吧。
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李清照惦念的是建康城,我呢?枯守在洛阳的一个小镇,我的那个城在哪里呢?
清晨的粥、深夜的酒、上海的“大前门”……人到中年了,而这些,对我,竟都是奢望。
侠气当年盖五陵,今成粥饭在家僧。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和那么多琐碎的错误让我们成为现在模样——
有人在故乡的小镇独自饮酒,
有人在异乡的街头惴惴不安,
有人在一场场的大醉里与你鸳梦重温,
有人在一次次的冲动里偃旗息鼓……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度多少无眠的日子?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的谁的笑脸?
中年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面对久违的那个人,我为什么却沉默不语、波澜不惊?


竹林小籍
少林心意把传人,二里头遗址文物鉴定师,二里头武馆总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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