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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花恐龙
大家好,我是花恐龙。
这周,我发现华语媒体上有一场关于职业运动员退役后从业选择的争论。
我个人一直都很关注这个话题。因为我经常可以想象,在职业运动员成功的背后,有伤痕,有失败,有终结。
我突然好奇,在德国,职业运动员的生涯是怎样的?他们退役后,也有国家的安排和支持吗?
通过搜索,我发现了《明镜报》2019年的一篇报道,想翻译成中文与大家分享。
文章原名《曾经是顶尖运动员,然后呢?—— 当25岁时需要重启人生》。
报纸上的照片记录了她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当时年仅21岁的她,和两位奥运冠军一起站在领奖台上,手捧鲜花,眼中充满喜悦。
那是她在一次短道速滑世界杯比赛中获得第三名的瞬间。
“我当时想,我是谁啊,竟然能站在这里?”詹妮弗回忆起那一刻时这样说。
在那个辉煌时刻的三年后,詹妮弗再次问自己:“我到底是谁?”不过这一次,她并非因成功而心生疑问,而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运动曾是她生活的全部,直到她不得不放弃它。
职业运动员通常在二十多岁时达到巅峰。而到三十多岁,甚至更早,大多数人的职业生涯便已结束。
在那之后,他们不得不思考自己的人生目标,思考自己能干什么,想干什么。很多人就此陷入了迷茫。
詹妮弗的左手手腕上纹着一句话:“我曾疯狂地舞蹈,仿佛没有明天,而天空在缓缓旋转。”
"Ich hab getanzt als gäb’s keinen Morgen mehr und der Himmel hat sich langsam gedreht."
这句歌词出自德国歌手菲利普·波伊泽尔(Philipp Poisel)的一首歌。
纹这段话时詹妮弗28岁,这处在人生最深的低谷,因为她对一个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无所适从。
才3岁半的时候,她就第一次站在了冰鞋上。因为滑得比同龄女孩都更出色,她受到了激励,全身投入了这项运动。
胜利的感觉让人上瘾。胜利越多,她就越投入。
她的付出也很有成效:詹妮弗曾连续七年蝉联德国全国冠军的宝座。
平日里,她平均每周训练20小时。周末参加比赛,夏天去训练营,假期里也每天和父亲一起跑步。
“这是一个循环。如果没有为自己找到其它的生活支柱,那我的全部注意力都会在体育上,很难脱离。”
她的整个朋友圈几乎全是运动员。她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跟大多数同龄人很不一样,但能成为精英群体的一员,让她很自豪。
她在体育中学完成了高中学业。除了成为职业运动员,她从未有过其他职业梦想。
高中毕业后,职业运动员要靠竞技体育维持生计,是非常困难的。
根据德国体育援助基金会的一项研究,大多数运动员的收入远低于法定最低工资。
许多顶尖运动员最终选择进入军队、联邦警察或海关的双元培训项目。这既是一种荣誉,也几乎是德国运动员职业生涯发展的唯一途径。
在2010年到2019年之间,德国联邦国防军培养了大约2500名顶尖运动员,联邦警察培养了近700名。
詹妮弗19岁时选择了联邦警察。每年,她有四个月要上课学习理论知识,其余时间则进行训练和比赛。
她按月领取学徒工资(Ausbildungsgehalt),昂贵的训练和设备费用也由雇主承担。
此外,联邦警察还提供终身公务员身份的保障——没有比这更稳定的工作了。
大约85%的受资助运动员在完成培训后留在联邦警察工作,其余的人则需要另谋出路。
然而,詹妮弗从未认真思考过全职警察的工作意味着什么。毕竟,她的眼里一直都只有自己的运动员生涯。
但每个运动员都会迎来职业生涯的终点。对詹妮弗来说,她是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逐渐走上了职业生涯的“下坡路”。
她的成绩越来越差,未能获得当年冬奥会的参赛资格。在最后一年的培训中,她更换了教练,训练得更加频繁和刻苦,但依然比自己最佳成绩慢了三秒。
当她决定结束自己的运动生涯,她的身份在一个月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脱下了训练服,换上了警察制服。从竞技滑冰选手变成了一名刑事侦查员。
“突然间,你像其他人一样去上班,却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茫然。”
詹妮弗发现警察工作并不适合她。她负责揭露有组织犯罪团伙或逮捕难民,这让她感到不自在。
她既不喜欢表现出强势的样子,也厌倦了总是需要向男性同事证明自己。
她开始失眠,经历了恐慌发作和抑郁,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她责备自己:“你这是怎么了?你一定是疯了。”
她说:“如果你一生只通过成就来定义自己,那么一旦失去成就感,你的自我价值就会崩塌。”
在她看来,比赛中多出三秒的成绩差距就意味着自己作为一个人也一文不值。至少当时她是这么认为的。
詹妮弗请了病假,花了数月时间住院疗养,并接受了心理治疗。
在治疗过程中,她学会了不再将自己的价值与成就挂钩,并明白了:如果支撑你一生的唯一基石崩塌了,跌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她的周围环境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理解。
同事认为她是装病,家人摇头不解。朋友则说:“你总是心情不好,能不能开心点?” 如今,詹妮弗已经和大多数朋友断了联系。
“我感觉我们的社会只关注一个人是否‘运转正常’,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私人生活中。如果无法满足这种期待,就没人再理解你了。” 她说在体育界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胜利是大家的,失败却是你一个人的。失败了,你就被抛弃了。”
德国内政部出台的一项名为“跳板”的计划,可以为德国退役运动员提供奖学金,帮助他们在运动生涯结束后继续接受教育。
各地的奥林匹克训练中心,也都聘请了专业的职业规划顾问,帮助运动员规划未来。
一位在慕尼黑奥林匹克中心工作的职业顾问说,“我们鼓励运动员在活跃的运动生涯中尽早建立第二职业的支柱。”
但尽管如此,要完全从头开始学习另一个专业,让很多运动员感到十分困难。毕竟,除了运动以外,很多人没有其它擅长的东西。
虽然政府和基金会给他们提供了帮助和选择,虽然选择看起来是无限的,但也充满了未知。
如果詹妮弗能再选一次,她会更早去探索自己其他的兴趣,并尽早寻求帮助。
现在,詹妮弗找到了另一种关于幸福的定义。
她结了婚,搬了新家。每天早晨五点,她和丈夫起床,然后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或花园里喝咖啡,享受黎明的宁静。
对她来说,“成就感”不再与成绩或他人的认可挂钩,而是能与朋友和家人共度时光、开玩笑,有时间看书、发呆。
职业上,她还在寻找新的方向。
“我的高考成绩是1.2(满分1.0,分数越低越好)。人们觉得我应该去读大学,选择医生或类似的职业。”
但詹妮弗想自由地选择,不去想那些所谓的“必须”或“应该”。
她已经尝试过园艺师和美发师的实习。最终,她选择成为一名幼师,准备明年开始幼儿教育的职业培训。
她把大部分的训练服都送了人,量身定做的冰鞋也在阁楼上放了三年。
直到去年冬天,她和丈夫一起去滑冰,没有压力,没有计时器,只是为了纯粹的快乐。
作者:花恐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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