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此舒非彼叔
大家好，我是此舒非彼叔。
前不久，在北半球高温酷暑的夏季，我跟远在韩国的朋友来了场跨国之约，一起去中国西南避暑旅行。
在此之前，我设想了外国人在中国旅游可能遇到的问题，比如语言不通，不能使用支付宝付款，用护照乘车不便等等，提前了解信息，做了充足的准备应对。
然鹅，万万没想到，难倒韩国朋友的第一关，居然是上厕所。
在机场接到她后，我们坐上了机场大巴。德国一别，几年没见的热乎劲儿过后，她羞赧一笑，又略显急切地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我很期待她第一次来中国，会看到什么不同的地方。
“飞机的卫生间里，纸要往哪里扔？”
“……”
“我在卫生间里找了好久，没有看到可以扔废纸的地方，心想你们在中国是不是直接扔到马桶里，我试了一下，可是冲不下去。在公共卫生间，纸一般扔在哪里呢？”
我想起在国航飞机上，卫生间的洗手池下通常有一个垃圾桶标识，但很不明显，对不熟悉这种标识的人，或者没坐过飞机的老年人来说，确实很难找到。
即便找到了，垃圾桶在离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需要稍微抬起PP，离开坐便器，用一只手顶着垃圾桶的盖子，才能把纸塞进去，也是个让人尴尬的设计。
我告诉她，公共厕所大部分便池边上会有一个篓子或垃圾桶，纸可以扔在那里面，如果实在没有，那你做的也没问题。（总不能揣兜里吧）
转眼到了火车站，去洗手间之前，我特意问了她会不会亚洲蹲，这次她很自信地说，没问题，我们韩国也有蹲坑。于是我递给她一包纸巾，“给，你会用到的。”（中国的公厕大多数没有配备纸巾）
出来之后，她又带着那种不好意思的笑，洗完手，她凑过来问：“你们蹲着的时候是朝哪面儿？面朝门还是背对着门？”
我实在没憋住笑，在她看来这也是个问题。“面朝门。”
“我猜对了！韩国的蹲便池有一边带圆拱，一看就知道哪是前面，哪是后面。这里的两边都是平的，我本来是背对门，发现墙面有点脏，还是面朝门舒服一点。”
还没来得及给她的机灵点个赞，问题又来了：“你给我的那包纸，是上完厕所要把周围的墙擦干净吗？还有，里面是自动冲水的吗，我按键了没反应，出门才听到冲水的声音。”
“天哪，你不需要擦墙！那个自动冲水装置，是人体红外感应器，人走了才感应到。emm，确实慢了一步。”
可真是为难我的外国朋友了。她的一连串的问题，让我跟着关注起国内公共厕所的设计，行程中一路碰到的公厕，不能说是五花八门，只能说是争奇斗艳。
单是冲水方式，就有五六种打法。传统用手按压式、脚踩式冲水似乎越来越不受设计师待见，人体感应式最为常见，又细分为红外感应和动作感应。
有的地方人移动了，感应到人起身或离开，水哗哗哗冲起来；有的地方人一段时间蹲着不动，感应器以为用户离开了，水哗哗哗冲起来，隔间的灯也跟着灭了……这是赶人走吗？
有一天，我们在山上玩，进了一间景区的公厕，蹲便池的左后方有一根竖起来的桩子。踩了一下，没有水，再踩一下，只见池子里像保鲜膜一样的袋子分到两边，把东西打包进去，又合上了。哦，原来是无水净化的。
后来查了一下，这种是新兴的STP+集成HOUSE技术，说人话就是用可完全生物降解膜进行打包，收集好粪便后进行可再生利用。虽然用在公厕会出现收集舱爆满的情况，还是给环保黑科技点个赞。
上完厕所去洗手，站在每一个洗手池前，都像是一场猜谜游戏。以为是按压式水龙头，结果是自动感应的，突然喷出水来；以为是感应的水龙头，手在下面晃半天，发现是要踩脚边某个踏板；以为是有什么特殊机关才能启动，结果发现是水龙头坏了……
研究完水怎么流出来，再去镜子底下摸擦手纸的洞洞在哪儿，猜谜变成了寻宝。很多洗手台的指引字很小，也没有英文，不同卫生间的冲水和洗手方式排列组合，随机性之高，让我一个本土人经常被整不会了，外国人更是眼花缭乱。
这都不算啥，当我带着朋友走进一个古城中心的公共卫生间，彻底被厕所“黑科技”打败了。
那天刚下过雨，卫生间地面很湿滑，气味也不是很愉悦，女厕所门口排了很长的队，慢慢往前移动。
我们终于排到了空位，上一个人出来了，隔间的门缓缓关上，朋友推了一把准备进去，门还在继续关严。左看右看，这是一扇玻璃门，没有把手和门锁，应该是自动开关的。
一位小姐姐帮忙在门边某个位置挥了挥手，玻璃门这才缓缓打开。但人进去了，它并没有自动关的趋势，又找了半天，里面某个位置写着“挥手开关门”，也要挥一下手才能关上。
但朋友刚站好就发现哪里不对劲，玻璃门是透明的！我在外面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她也惊慌地朝我说着什么，但隔音效果倒是不错，听不清她的呼喊。
我看了看旁边几个正在使用中的位子，门上有一些动画特效，似乎放的是当地宣传片，可以让玻璃变得不透明。正要告诉她，她的门上也浮起了山水动画的效果，把她融化其中，看不见了。
但社死并没有结束，门上的动画是从背后墙上投影过来的，当里面的人站起来，头会挡住一部分光，影子被投射到门上，排队的人仍然能够看到里面转身冲水、整理衣服等一系列动作，直到挥手开门，玻璃再次变成透明。
上完厕所，我们俩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边笑这个设计，一边陷入重重困惑。她说：“我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人在厕所上应用这么多的科技？”（Ich verstehe nicht, warum die Chinesen so viel Technik in Toileten einsetzen? ）
我也同样不理解。在熙熙攘攘的游客区建一个公共厕所，首先要解决的不应该是排队和卫生的问题吗？非接触式自动门固然很炫酷，但平均一次开关门时间多了接近一分钟，这意味着每一个位置的使用率变低，排队时间变得更长。
在厕所安装透明玻璃门又是什么逻辑？如果想让人在等位和蹲坑的时间还看点宣传片，似乎也有点多此一举，出门就是繁华的古城和连绵的山脉，不是更眼见为实。万一投影坏了呢？万一停电了呢？科技感公厕一秒回到没有遮挡的大开间，是让人方便呢还是不方便呢？
当我搜类似的厕所黑科技，网上不乏新闻报道，智能、5G、无水、非接触式……要将公厕打造成城市新地标，既要颜值高，又要有个性。不可否认，城市规划者确实操心了，希望公厕变得更卫生，更环保。
But黑科技在公厕的运用为什么让人感觉更不方便了？
公厕是公共服务，是所有人都会用到的地方。这个所有人，不仅仅是年轻的数字原住民，还有老人、小孩、外国人、带着孩子的母亲、残障人士、跨性别人士等等，公厕的标识和使用方式，应该用更具有常识性的设计逻辑，保障的是最大公约数的需求。
一个门栓，所有人都知道是做什么的，但一个手势开门，有几个人会用？
我想起有一次在厕所碰到一个奶奶，没有锁门，当我提醒她进去后要锁上时，她悄悄告诉我，在外面上厕所不敢锁，怕不知道怎么打开，把自己反锁进去。
在日本有一句俗语：厕所是一个城市的良心。我想，智能化不是技术的堆砌，更应该考虑人的需求，简化程序，标识清晰，方便更多的人。当我们的公厕能让不常出门的奶奶、第一次来中国的外国人也能看得懂，自如使用，才真正是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文明的展示厅。
作者：此舒非彼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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