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2日上午,通过了新修订的《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其中出台一条:摊贩可在夜市合法摆摊。
这次并未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这不是第一块石头了,不知道大家还是否记得,在前年,李总 理曾经就说过要发展地摊经济,也曾经掀起过一波夜市热潮,如今潮水早已退去,海滩上尚余一片狼籍。
其实国人很勤劳,苦是不怕的,摆个小摊做街坊生意,早出晚归,日日有进账,家中有空闲的人做帮手,不求富贵显达,但求温饱无虞,不要指责大家如今眼高手低,个个都想开公司,那实在是因为开公司远比摆个摊手续简单的多。
以前电视剧中常听到一句话:放心,我就是摆个摊儿也能养活你。如今,这怕是不容易。
坐标上海,身边认识一个九零后女孩子,有过这样一番真实的经历。
小姑娘本地人,拆二代,有屋有补偿款。但是秉着那句老话:家有万贯金钱,不如小店一间。
姑娘是个自强不息的好孩子,加盟了一家卤味连锁,小本生意,门面租不起,就租了一间民房做外卖,前年李总 理说要发展地摊经济,忽如一夜春风来,夜市如雨后春笋般的涌出,姑娘以为机会来了,在闵行的一个新开的夜市承租了一个像花车一样的小摊儿,那时候春寒料峭,老父亲为了不使女儿太寒苦,还专门花了上万元为小花车安装了空调加挡风的塑钢门窗,并里里外外收拾一番,颇有想做百年老店,走好万里长征第一步的姿态和决心。
姑娘的卤味我也捧过场,味道确实不错,鲜而不咸,无论是过老酒还是下饭都使得。
很快就发现,夜市地摊并不是想象中的低门槛,首先月租金3000块,每家分配二个分类垃圾桶,不要不行,垃圾清理费每天每个30块,二个60块,每月就是1800块,也就是说,一个月她的实际摊位费是4800块。市场招商却是无条理、无目的、无秩序,餐食多为重复同类型的烤串,小商品多为古镇同款义乌货,生意自始至终都半死不活。
原本想着熬一下,夜市到夏天也许会迎来旺季,没想到还未等到天热,店铺就已经七零八落了,饶是如此,夜市竟然还要涨1000块摊位费,商户万般无奈,就协商是否可以取消垃圾清理费,因为生意惨淡,几乎无垃圾可产生,少量垃圾大家就各自带回,被拒绝,钱一个都不能少。如此赤裸裸的杀瘦鸡取卵也是少见,常识起码总要将鸡养得稍肥一点再宰吧。
然后还有各种规定,刮风下雨也要出摊,晚开一会儿早关一会儿都要罚款,一家子老小帮着换班打替工,姑娘继续坚持了小半年,终于败下阵来,收拾东西歇业,赚钱就不要谈了,估计还亏空不少。
如今的小摊儿早已经不是你想摆就可以摆,也不是老早以前扁担一挑,弄堂门口一放,一只风炉,一盏小灯,一碗深夜热气腾腾的小馄炖,一番街长里短的闲谈了。你前脚摆出来,后脚皮卡开过来,一家一当秋风扫落叶。
仍旧要赶到一个夜市里才算“合法”;依旧要“统一管一管”,依旧需要生出各项费用来榨一榨,破船还有三千钉。继续用负责任的形式来表演不负责任、用救赎的手段实现毁灭。我们缺的从来都不是“管理条例”,而是对悲苦大众真正的怜悯之心。
犹记得九十年代中期,宣化路安西路口有一个摆摊卖炸豆腐干的爷爷,他的豆腐干用油炸过,再调个卤慢火煎一下,微辣略甜,鲜香入味,我住愚园路,常在深夜凌晨时分,披一件外衣出去,穿过一条马路去吃老爷爷的豆腐干,也爱边吃边和他聊天。老爷爷的儿子那些年生了重病,家中生计很是艰难,爷爷年轻时是个厨子,就干脆操起老本行,“只要肯吃苦、有手艺,日子总是有办法的”,他说:“趁我还有能力帮他们一把”,很难想象,那一年老爷爷已经八十岁了,他说这话时眼神温暖而坚定,没有颓废、没有怨弋,只要有这个小摊子在,生活就有无限的希望和可能。有一天老爷爷却突然消失了,不晓得是摊子被端了,还是人不在了,我人生的深夜骤然就出现一块无可填补的空缺。如今每次路过那个地方,阳光总是会黯一暗,记忆也跟着被抖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