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媒体饭局,经费不足了
文摘
科技
2024-08-06 08:00
北京
难是你自己的,媒体这块蛋糕,其实,悄然间已经被做大了,甚至是历史最高潮时期,对个体最公平的时期,几千年以来,可能从未出现过,整个社会,这么多人站出来,在公域流量池里表达自我。
全中国的媒体人都知道,夜幕降临后,北京的媒体圈,最热衷于攒局,第一场,第二场,第三场。上海的媒体老师,永远只愿意跟公关一对一见面,时间永远是下午茶,4点之前,准时离开;广东的媒体老师,习惯在办公室见客户,你的,我的,都可以,话题很直接,如何搞钱,三句话进入不了正题,就尽快结束;成都的气氛原本与北京很像,大家都很爱耍,只可惜,人数凑不齐,不成气候。中国的媒体,之所以有江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北京的局,上至六七十岁,下至二十出头,每个年龄段,每天都在上演各种各样的局,老头们喝茅台,吐槽着当代年轻人没底线,小伙子们喝玻汾,痛骂着老头们又当又立。于是,有了团伙,有了兄弟,有了链路,有了谣言,有了绯闻,有了仇恨,有了传承的故事。所以,很多人在北京的时候,会说,北京的无效社交太多,但是离开之后,就会怀念这些无效社交。但是,我最近听北京的活跃分子们说,北京的媒体局,已经组不成了,原因是经费不足,没人出钱。更离奇的是,北京的很多夜总会妈咪竟然现在逢年过节,说要给你寄土特产,这你受得了吗?混了十几年,还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由此可见,现在她们的生意有多难。我的回复也很无奈,年纪大了,玩不动了,生意也不允许,利润支撑不住。曾经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北京媒体圈,已经沦落到如此悲凉的地步了吗?要知道,前几年,还有一大批媒体人,靠着帮企业攒局生存,这么快,模式就跑不下去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筵席散了,还是筵席的宾客换人了?前几天,一位行业内,大家众所周知的,通过码字实现财富自由的大佬问我,去不去看奥运会?我笑了笑,有人请你?还是准备自费?然后,我告诉他,你也许还不知道,如今媒体圈真正的顶流,早已经齐聚欧洲了,很多人从欧洲杯开始就被邀请去,然后一直到奥运会结束才回来,中间好几个厂商做接力。这些大 V 出行带助手,坐公务舱,住五星级套房,吃米其林餐厅。顶流早已经更替,行业依旧欣欣向荣,物是人非,筵席的主角已经换人。于是我们只能劝自己,反正当年也都去过了,不计较,俱往矣,让他们去吧。传统媒体的人、关系网、方法论、产品甚至生意,温水煮青蛙,走向衰败,这几年已经成了定局,我不认为会走向彻底消失,但是基本上会萎缩到只有头部,才能养家糊口的地步。何为头部?公司的创始人、CEO、高管们,还会看,还会转发,还会发在内部群里的媒体。这些能引发高认知人群思考的深度内容产出者,能有多少?每个行业,大概不都会超过100个人。一位大厂的公关中层,前年私下跟我过一句话,这句话会刺痛很多人,也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他说,预算充足的时候,大家都是老关系了,我可以雨露均沾,现在光景不好了,企业也不是冤大头,不可能再为了你们那真实阅读连100 都没有的文章花上几万块,只能把所剩无几的钱,花到真实影响力上去了。你叫我去吃饭,我怎么去呢?口袋里没米,索性不出门,原本还有情感维系的媒体江湖,已经被约稿这件事玩坏了,出一次门,后续麻烦太多。这也是,我这两年,很少主动再约公关吃饭的核心原因,我一再告诫自己,靠产品吃饭,不要靠刷脸吃饭,但是转型的还是不成功,身上固有的毛病改不掉,我快四十岁了,我很担心我还有没有魄力,改变自我。如果ToB、ToC两头都解决不了,这些人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很多走着走着就散了,等再听说的时候,竟然发现很多已经移民了,或者在别的行业大放异彩了,深藏不露的自媒体老师太多了。难是你自己的,媒体这块蛋糕,其实,悄然间已经被做大了,甚至是历史最高潮时期,对个体最公平的时期,几千年以来,可能从未出现过,整个社会,这么多人站出来,在公域流量池里表达自我。这不再是专业人士的行业,大爷大妈,有手机就能进来,人很拥挤,我们的专业,被更多人的专业,打败了,击碎了,流量被重新定义了。这就是互联网发展带来的一个必然结局,人人时代,去头部化,去权威化,去说教化,去深度化,去思考化,去真相化。但是,我们大部分人,还活在“媒体老师”,这四个字的美梦之中,谁还在乎你?二十年前,如果一个小镇青年,走出去,在京城,做个记者,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过年回家,村长镇长甚至县长都是要来拜码头的,无冕之王。二十年后,我前段时间在一个村子里,偷听两个大妈聊天,她们在研究怎么发跳舞的视频,一个教导另外一个,你要这样拍才有流量,要加这个滤镜,要加那个特效,我在想,如何定义她们?她们就是当下最流行的主理人吗?二十年时间,媒体从神坛跌下,每个县都有几个自己的头部媒体。这是一个超级个体的时代,我极度同意这个观点,媒体就是当下最火的职业,张雪峰的判断是绝对错误的,媒体本质上是今天中国年轻人竞争最激烈的行业,当年马云可以说为淘宝为中国解决了多少就业,今天抖音、视频号和快手也可以这么说,赚不赚得到钱,另说。我们要坦然接受一个全民自媒体,却又没有新闻的时代。我们一部分人,如果要坚持原本的自我价值观,那就努力做到那头部的100 个人,让老板们愿意看你的文章,那下面手拿预算的人,自然会给口饭吃。做不到,如果还要坚持做自媒体,那就老老实实拥抱大多数人的选择,向流量低头,忘掉之前的成功路径,走出信息茧房。一个在广州做严肃短视频内容的同学,前几天破产了,不干了,他说,我辛辛苦苦做脚本,产出思想,结果没有别人找个帅哥美女,扭几下来的快。我们的大脑,早就被短视频格式化了,前三秒抓不住,就会划走,前三秒,你会思考什么?无非就是纯视觉的冲击,所以,现在很多严肃内容,如果做不到极致的文案,那么就老老实实找个顶级的妹子或者帅哥出镜,毕竟这比文案要简单一点。任何内容,都要想办法用一个外挂二次包装一下,这个外挂必须可以调动人类动物性本能。你不用否认你的大脑被格式化这件事,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自从有了短视频,你看书的时间越来越少,你看电影的耐心越来越差,你对美女帅哥的长相身材要求都越来越高,甚至你对丑陋的要求都更高了,一般的丑,你都觉得没意思,不配获取你的流量。如果你没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没有善于挖掘独特视角的能力,我劝你,就别做自媒体了,或者你就去抄袭,反正短视频行业,抄袭文案,是共识。如今的自媒体,必须要能产出足够的冲突,叙述一种焦虑,或者一种共鸣,噢,我的遭遇,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没有对立的平静叙事,基本无法获取流量,小杨哥如果不歇斯底里地给你装傻充愣,你会看吗?卖货的网红们,都是活生生的案例。为什么爱国和仇富,如今有这么大的流量池,就是满足了冲突需求。另外,就是非黑即白的给结论,就会更容易获取流量,在传统媒体时代,记者写文章,“我”是基本不允许出现的字眼,记者只负责记录,不负责评论和下定论,现在不行,内容创作者必须要给出结论,才能制造出 IP,你一个不能给结论的人,不配拥有 IP。每天简单一点,去看看热搜,去看看抖音热榜,选题跟着走就行了,这种方法,平庸却有效,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干的,忘掉你那该死的调查新闻的记忆,不要总想着自己去搞个大新闻,忘了吧,忘了吧,真的,忘了吧,挺累的。我去看了现在最火的十个短视频财经博主的内容,他们基本上70% 的内容,都是蹭热点,你只要蹭的时候,内容比他们好一点,超越的机会就还有。越来越多地方的融媒体,已经不播报正常新闻了,他们考核小编的逻辑,就是流量,于是各种网红摆拍的段子,都会被地方新闻的融媒体,拿去当新闻误导公众。拿着农夫山泉红瓶盖说是日本国企的博主们,会考虑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吗?他们只知道,在这个时候,这个行为,会带来流量,而且会让很多人同意他,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司马南痛批联想的时候,那些蜂拥而上的人,跟后面司马南被批,骂他的人,很多都是同一批人。我们可能会发出这样的疑问,这样的世界真的好吗?好与不好重要吗?人类集体的文明进程,和一个人的一生,本质上不会有太多的区别,起起伏伏,所有的价值观,对与错,都是自己赋予自己的,这个过程本质是虚无的,没有意义的,从开始到必然结束的。存在即是合理,你可以停留在你喜欢的小确幸里,但是不妨碍大部分人去拥抱流量至上的世界。在结束了一整天痛苦搬砖的日子后,晚上美美地躺在床上,去抖音小红书上看看八块腹肌,看看翘臀 C 罩杯,这不是一种幸福吗?在子女远走高飞后,忧伤的留守老大妈,花上三十块钱,让帅哥叫一声阿姨好美,这有什么呢?连两个农村的广场舞大妈,都在研究如何获取更多流量的时代,我们不需要去思考真相,我们应该更多地去思考情绪,流量是跟着情绪走的,而不是真相。其实,这种情况,早就存在,故事会,地摊出版物,民间低俗小调,现在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跑到了线上而已。未来的世界,在认知层面,会形成一个又一个网格,没有以前那种一统天下的超级网格了。无数的中小型网格,一层又一层地叠加,摞起来, 一个人在不同纬度,可能同时属于好几个网格。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一个网格里的人,看另外一个网格的人,就是傻X,没有任何好话,极端正在变成主流语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40岁前,找个地方,隐居,丢掉智能手机,过我自己的日子,写我自己的小说,写我自己的诗。我注册了一个新号,计划两周更新一篇,慢慢进入这个计划,我已经厌倦了这个江湖,甚至这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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