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之间
作者
瑶山舞:喜欢阅读与写作,讨厌酸的一切。
(一)
在小学六年级的一堂语文课上,语文老师对着我们这些因为困意而像大风天气里四处倒伏的庄稼一样的坏学生说道:“以后的时代将会一分为二。”
那一天,我的袜子破了一个洞,大脚趾卡在窟窿里进退两难,大脚趾的困境使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我用手托着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向窗外。那一天是一个晴天,天空湛蓝,在那蓝色之上飘着几朵白云,宛如莫奈的画作。金色的阳光洒向教学楼旁的香樟树,为其打上一层动人的光晕,天气很好,舒适的温度让班上的人昏昏欲睡。我的脚在鞋子里调试着,想要把脚趾从破洞中解放出来,变得舒服一点,但无论我怎么调,脚趾还是会滑入洞中,难受的感觉如影随形缠绕着我。
就在我努力适应这种不适时。语文老师把这个问题甩向了我们。这句话没头没尾,与先前讲的课文毫无关系,也与之后要上的内容没有任何联系。就像是在一块平滑木板上硬生生刺入了一颗钉子,只显得异常突兀。
大家都被这句话所吸引,直起了身板。连坐在最后一排,先前努力不让头砸在桌面上的同学,都对这句话产生了反应。我的目光也从窗外的风景转移到语文老师的身上。
语文老师今天穿的是白衬衫,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
我觉得他是向我抛来的这句话。
这是一种直觉,我的直觉往往是很准的。
“谁可以解释一下。”老师对我们说道。
大家都没有说话。
最后坐在第一排的班长站了起来,他成绩优异是各科老师眼中的宠儿。那一天他穿了一件红色的短袖,鲜艳的红色是他意气风发的外在表现。
“科技在发展,发展的科技会带来时代的改变。”
他不想让老师冷场的心我可以理解,但他的答案明显是错误的。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
因为这个问题并不是向他提问的。
这是属于我的问题。
果不其然,老师只是笑了笑就让他坐下来。
班长涨红了脸,没有得到认可在他眼中就是一种屈辱。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同桌惊讶的看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语文老师双手支撑着讲台,目光在我们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找寻一个认同者。
“老师,那请你解释一下这句话吧。”学习委员站起来对语文老师说道。
学习委员应该是想把课堂拉回正轨。因为学习委员眼中只有课本,对于课本以外的话题全无兴趣。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考试会考吗?不会考我为什么要知道?”
我凝视着语文老师的嘴唇,我想要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解释。但他并没有往下说,他的两片嘴唇紧闭如蚌的外壳,牢牢把名为答案的珍珠保护起来,不让旁人窥视。
在班上飘荡着的是带着迷惑的沉默。
语文老师在沉默中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无法做出回应,首先我并不知道答案,对没有完全的把握的问题我并不想起身回答,因为我不愿意变得跟班长和学习委员一样回答不上来,这样会使我感到尴尬。其次,我的袜子让我心情不好,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懒得多说,应对糟糕的心情已经会使我心力憔悴,对于其他的事情我只能用沉默来加以应对。
老师迟迟得不到我的回应。
他无奈的拾起讲台上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书写,粉笔与黑板亲密接触着产生了刺耳的悲鸣,落在粉笔槽上的灰是其粉身碎骨的遗骸。
老师拍了拍双手,将板书展示给我们看。
四个字“天人时代”深深印在黑板上。
“这就是回答。”
语文老师冷漠的对我们说道。他的冷漠是对我的无动于衷而做出的。
我耸了耸肩,心里对老师说了句抱歉。
下课铃就在此刻响铃了。
班上的同学都长舒一口气,从这莫名其妙的氛围中解放出来,确实值得庆幸。
老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知道如果我追上去去问,语文老师是会跟我解答的,他就是为了我才抛出这个谜一般的命题。
这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往往是挺准的。
可是因为袜子的缘故,我并不想起身,从最后一排走到讲台还是有点距离的。我不想带着难受的心情去找语文老师。
哪怕这个问题再重要,哪怕之后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整理的速度明显比以前要慢,因为他在等我。
可我还是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我目送着语文老师走出教室,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我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等待下节课的到来。
接下来的时间一如既往平常的流逝。
放学回家后,我就把这双破洞的袜子扔到了垃圾桶。对于使我心情变差的东西我是绝不姑息的。
之后我没有问语文老师答案到底是什么,语文老师也没有提起那个问题,我们很有默契的对这个问题进行回避,因为有些话题一旦错过了那个开口时机,日后再次提起便会困难重重。
就这样带着疑问到了那一天,我知道了老师的话的含义。
(二)
很突然,我只能用这个词来表示我的震惊。
简单的词汇有时候会带来更为强烈的冲击。
从某日的清晨开始,世界彻底的改变了。
人类一分为二进入了新的时代。
全世界的人被划分为鼠人与天人。
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的区分没有任何意义。
民族的概念也不必存在。
现在只有低贱的鼠人和高贵的天人。
其实没有人说的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事情就是发生了,我们只能去接受。
“老师,你说对了。世界进入了天人时代。”我经常想着。
不过幸好我是天人。我每天都会暗自窃喜。
正因如此,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天人的外貌。
今天也是跟往常一样,又是美好的一天。
照例欣赏完镜子中完美的容颜。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看了会书,感觉到肚子有点饿,我起身准备出门买吃的。
我向来是选择在外面买东西,在家里生火那简直是灾难,火与烟只与鼠人相配。如果天人沾染上了,那简直是糟透了。
今天还是吃点清淡的吧,老是吃油腻的对身体不好。那就去喝粥吧买碗粥带回来慢慢喝。
窗外是闪耀的太阳。
带上口罩,我可不希望闻到鼠人肮脏的气味。
来到常去的一家餐厅,前台的鼠人服务生向我打招呼,“先生吃点什么?”
“来份小米粥吧。”
“抱歉,先生。小米粥刚刚买完了,现在正在做新的,要不您在一旁的位置等一下。”
“行吧。”虽然等待有点不爽,可为了吃饭我还是忍了。
挑了一个空位坐下的我,看了看四周,这时我才发现我到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上班的鼠人,上学的鼠人,男的鼠人,女的鼠人,老的鼠人,少的鼠人,高的鼠人,矮的鼠人,肥的鼠人,瘦的鼠人。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鼠人。
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多鼠人。
我好像进入了鼠人博物馆了,各式各样的鼠人都在这里展览着。
“吱吱吱,我说了我现在在吃饭等一下在打给你,吱吱吱。”一个中年鼠人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
“吱吱吱这道菜蛮好吃的。”一个女鼠人兴高采烈的向她的同伴鼠人说着。
“吱吱吱吱吱吱,这个视频你看过没?”
鼠人吃饭的声音,聊天的声音都涌入到我的耳中,刺激着我的耳膜。
这令在一旁等餐的我如芒刺背。
这是什么酷刑吗?
真该死,吃饭的声音能不能轻一点,吵的我头昏脑涨。有一瞬间,我真想在餐厅里放肆大叫,让这群该死的鼠人全滚出去。但天人的风度又让我平静下来,如果我现在大喊大叫未免就遂了鼠人的意,他们就是想把我这天人拉下水,来看天人的笑话。我可不能让他们认为天人没有风度。
我想着,腰板不自觉的挺直,天人可是鼠人的榜样,黄晨狄,你那么优秀,一定要记住了。
“先生,你的小米粥好了。”鼠人服务生说道。
终于好了,我要离开这里。
“哦,好。”
“请问是堂食还是打包。”
“打包,打包。”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还让我堂食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鼠人服务员把塑料袋递过来时还说着,“如果凉了的话可以加热之后食用哦,这样风味更加好。”
“知道了。”我感觉头皮痒了起来,一把夺过塑料袋,快步向门口走去。
我来到外面,摘掉口罩大口呼吸空气,真是要命,差点死在里面了。
几只鼠人路过我身旁在看见我的脸后,鼠人都低下头快步走开了。
哼,低贱的鼠人没有资格来直视我。
(三)
在世界巨变的多年以后,我再次回到学校,我迫不及待想找到老师,表达我对其的敬仰。他就是一个预言家,他是眼界远超旁人的天才。
无论我用多么肉麻的词汇去赞美他都不为过。
可当我向别的老师问语文老师现在教哪个班时。
教过我的数学老师顿时脸色十分古怪。
当我看向其他老师时,他们的表情跟数学老师如出一辙。
他们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数学老师开口了,“你说老师啊,他早就辞职了,好像现在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急切的询问。
“没有,他本来就有些孤僻,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更何况他离开后把手机号码也换了。”
“那他为什么辞职?”
“这我也不知道。”
数学老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对我的问题爱莫能助。
我失落的离开学校,关于语文老师的下落没有一个人知道,甚至连老师的过往也众说纷纭。
“他好像是凭空产生的一样。”数学老师感慨道。
“对对对。”他的话引起了办公室其他老师的附和。
“他太神秘了。”大家对老师的观点是一致的。
语文老师本身就像那个问题一样,突然的出现,突然的消失,不过这也符合他的风格。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我所领悟到答案是否与老师想的一样。
这也是一个谜。
问题与答案都是谜。
(四)
喝完小米粥的午后没什么事情干,我决定来到公园消磨时间。
下午我来到公园,在这个时间段,鼠人会少一点。我喜欢挑鼠人少的时候来公园,否则如果目光所及都是鼠人,我只会掉头就走。
公园里有几位天人,他们在下象棋,我看了看发现我并不认识他们。但我还是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对待鼠人讲礼仪,对待天人则更需要讲礼仪。
鼠人总是忙忙碌碌,而天人则活的比较轻松。
我一屁股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天空中的云飘来飘去,微风吹过,几朵花从枝头上落了下来。
一个鼠人女孩好奇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马上要向我搭话。
果然她对我说道:“叔叔,你在干什么呢?”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含苞待放的水仙。
“看云。”我随口说道。
“云?云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每一朵云的形状是不是不一样?”
“对啊,对啊。”鼠人女孩兴奋的说道。
“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我说道。
鼠人女孩突然说道:“那叔叔应该很孤独喽。”
“你还知道孤独?”我惊讶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她插着腰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我觉得有意思便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感到寂寞的时候我也喜欢一个人发呆。”
“哈哈哈是啊,叔叔很孤独,你可不可以跟叔叔聊聊天啊。”
“当然可以啊。”她坐在我的身边。
“叔叔,你为什么带着口罩啊。”
“叔叔的呼吸道有点问题啊。”
“哦。”
我们聊着天,看着云。
我恍惚间从她身上看到我的妹妹的影子。
妹妹你去哪里了?
畅聊中时间流逝的很快,天黑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的了,我也要走了。”我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半了。
“叔叔要走了了吗?我也差不多回家了”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你家在哪?”
“就是那栋楼。”她指向附近的一栋楼。
“好的,不过不要告诉你的父母,你下午跟天人玩哦。”我提醒她。
“天人?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什么是天人吗?”
“不知道啊。”她摇了摇头。“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学那个故事是吗?”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哪个故事?”
“萧伯纳和小女孩啊。我最近才在书上看到的。”
“说给我听听吧。”
“是这样的,萧伯纳是一位英国文学家,我没看过他的书,但我妈妈说他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听说那个奖的奖金很高的,他一日闲着无事,同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玩耍谈天,黄昏来临时,萧伯纳对就小女孩说,回去告诉你妈妈,说是萧伯纳先生和你玩了一下午,没想到小女孩马上就回敬了一句:你也回去告诉你妈妈,就说玛丽和你玩了一下午。叔叔你是不是也想学萧伯纳啊?”鼠人小女孩仰起头看着我。
我不禁哑然失笑。
现在的世界可是与以前的世界不一样了。
萧伯纳所处的那个年代可没有天人与鼠人之别。
看来这个鼠人小女孩的父母并没有告诉她鼠人的低贱啊,她还沉浸在世界是以前的幻梦中。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神色,我觉得没必要要现在告诉她真相,“长大后她自然会明白的。”
我不是一个坏人,没必要戳破一个小女孩的妄想的泡沫,哪怕她是一个鼠人。如果她这样认为就随她去吧。
“叔叔,你也回去告诉你的妈妈,王素爱跟你玩了一个下午。”
原来她的名字叫王素爱。
“知道了,你也也记得叔叔说的话啊。”我不放心重复了一遍,如果她的鼠人父母知道他们的女儿跟天人玩了一个下午,怕不是立刻要把她教训一顿。
“知道了,知道了。叔叔再见。”她挥了挥手向我告别。
“再见,王素爱。”我也回了句再见。
我低声补了一句:“注意最低等的礼貌,哪怕她是一个鼠人小女孩。”
(五)
芥川龙之介说过:“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我深以为然。当我一个人独处时,回忆总是会侵袭着我。
在许多年前,大概是十四五年前,我那个时候在上高中,母亲给我报了一个补习班。
在补习班最后一节课的结尾。补习班的老师问过我们:“你们现在来补习班,那么你们将来的使命是什么?”
“考一个好成绩。”台下传出一个声音。
“不,那只是你阶段性的目标,你不可能一辈子考试下去。我说的使命是你一生要去做的。”老师轻声说道。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个男生说道。
班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了。
“那是周恩来的使命,不是你的。好了,每个人都想吧,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老师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的。”不知是谁回应道。
“慢慢想吧,毕竟老师我现在也没有想出来啊。”他摆了摆手。
我在教室里思考了良久,也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
几年后,我听闻补习班老师从高楼上纵身一跃,原因是因为炒股失败。
看来补习班老师到死也没有找到他的使命。
那我呢?
就算成为了天人,到现在我好像还没有找到我为之奋斗一生的使命。
又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吃完中饭,我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做什么事。
看向窗外,上午的天气是阴天,现在的天则有点放晴了,有些阳光从乌云的身后透漏出来。
“去看看母亲吧。”我想着。“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我开车来到“随心居”的门前。
在路边停好车,下车看着宏伟的大门,我不由自主的发出赞美之声,“太美了。无论看多少次都是这么美。”其实我知道“随心居”和外面的建筑并无太大分别,但是因为它居住着许多天人,才让我升起憧憬之情。同样的建筑,名人和普通人住过的立刻体现分别,而天人与鼠人所居住的地方亦是如此。
我的母亲就住在这里。随心居是本市最大的天人的聚居地,里面天人的数量比外面多得多。当然在这也有鼠人,鼠人是无处不在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当然我可以允许随心居有鼠人出没,因为天人们需要鼠人来服侍,这是必须的条件。我把这视为防御鼠人的堡垒,也是我所向往的天堂。
进门我向鼠人前台打了声招呼,尽管我很不情愿但身为天人所需要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王先生啊,您又来了,欢迎欢迎。”鼠人前台热情的向我打招呼。他是想向我取得什么好处吗?不过他算是搞错了,再怎么讨好我也是没用的,我可不会给鼠人任何好处,跟你说话已经是最大的礼貌了。
我点了头算是对鼠人的回应。
我加快脚步,与鼠人越远越好,路上碰到几只鼠人,我都装作没有看见,尽快从他们身边走过。
不过令人庆幸的是路上碰到几位认识的天人。
“你来了,又来看望母亲了,真是感情好啊。”路过的天人向我打招呼。
“是的,你好。”我一一予以回应。
和同类交谈还真是令人神清气爽。
推开房门,“妈,我来看你了。”
母亲正坐在床上看着电视。见我来了,母亲便把电视关了。
“在看什么呢。”
“电视剧。”母亲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附和道:“一些鼠人确实演的不错。”
母亲知道我对电视剧不感兴趣,就不再说了。
我摘下口罩,放到一旁。
这个房间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位天人,我终于可以摘掉口罩了。因为不用闻到鼠人难闻的臭气。
母亲轻抚着我的脸,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妈,我什么时候才能来这里。”
“你啊,还要不少时间吧,你的资历还不够。”母亲温柔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其实知道答案。随心居的门槛是蛮高的,不是任意天人都可以进来的,只有老资格的天人才能入住,“我一定努力。”
“你在外面还好吗?受了不少苦吧,东西有好好吃吗?”
“还好,我还是不习惯与鼠人一起生活。”
“慢慢来会习惯的。”我知道这是母亲安慰的话,天人是无法与鼠人和谐共处的,隔阂像无形的混凝土墙横在两类人之间。
我真想赶快来到天人聚集地居住,但因为随心居的规矩,我不得不在外面历练。没办法我只能遵守规则,如果天人都不遵守规则,谁又能给鼠人做榜样呢?高贵的人需要以身作则。
“最近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母亲询问道。
我本来想说就那样糊弄过去,可我突然想到王素爱的事情,便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完后笑呵呵的说:“真是有趣的小姑娘。”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看到母亲这么开心我的心情也变好了。
和母亲交流了一会后,我还是起身告别。
快乐的时间总短暂的,随心居的规定就是这样,我是一个遵守规定的天人,所以我要离开了。
“妈,再见,我下次再来看你。”
“好的,多保重,下次再来。”
尽管我们依依不舍,但我们还是得分别,那就再见以前先说再见。
(六)
之后的日子,我经常和王素爱玩耍。她三天两头就来到公园,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默契,我们总是能把话聊下去。
我讨厌鼠人但她是一个例外,她好像我的妹妹。
跟妹妹玩耍总是愉快的,难道不是吗?
可是一切终归是会走向尽头的,我当然知道这样快乐的聊天时光是短暂的,但我仍然希望结局可以慢一点到来。
命运的安排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
事情发生转变是在一个阴天的下午。
如今回忆起来那个下午异常闷热,空气中水分很大,几只低空飞行的蜻蜓无不预示着大雨的来临。这也表明了后面的事情的发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王素爱给我背诵她新学的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不错,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我鼓起掌,表达我的赞美。
“我超喜欢古诗词的。”王素爱跳着说道。
“多喜欢呢?”
“这么喜欢。”王素爱用手比划了一个圈。
“那确实挺喜欢的。”我笑了笑,“你是不是最喜欢语文啊。”
“是啊,因为语文老师很温柔。”
“那我们很像啊,我也是因为语文老师才最喜欢语文的。”
“叔叔你的语文老师也很温柔吗?”
“不,他是天才。”我的语气中包含着敬意。
“天才!像爱因斯坦一样吗?”
“比爱因斯坦还要天才啊。”我说道。
有个中年鼠人走了过来,他居然旁若无人的在我们身边抽起了烟。
刺鼻的烟味飘了过来。王素爱闻到后咳嗽了几声。
“没素质。”王素爱嘟囔了一句。
我也深有感触,因此我决定做些什么。
我从椅子上起身走向那个中年鼠人,“你好,可以别在公共场所吸烟吗?”
那个中年鼠人吓了一跳。
“关你什么事?”他估计是没想到有人敢打扰他,因此他的语气很冲。
“凭这个。”
我摘下口罩向他表明我天人的身份。
“你这。”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天人居然会和他交谈吧。
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十分满足,鼠人就是这样,遇到天人就怂了。
“别在这里吸烟,这里是公共场所,而且我讨厌看到火光。”我的声音低沉沙哑,对于鼠人没必要用好口气。
“抱歉,我知道了。”他掐灭了烟,提着包离开了这里。
鼠人就应该有鼠人的自觉。
我要是有权利我一定会通过法案,把鼠人全部赶到地下去。
我讨厌火光。火是鼠人的象征,在黑暗的角落,鼠人只能依靠火来取暖照明。天人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别来打扰我。你们这些该死的鼠人。
我扭头向王素爱走去。
此时一个女鼠人从我身旁走过,看到坐在长椅上的王素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王素爱,你怎么在这里?”她冲着王素爱说道。
“妈妈。”王素爱冲着那个女鼠人喊道,边喊边冲着女鼠人跑去。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在家好好学习吗?”女鼠人抱住王素爱问道。
“我在这陪叔叔聊天。”
女鼠人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将头发撩到一旁,说:“抱歉啊,我家孩子打扰到你了。”
“没事,跟她聊天还蛮有意思的,这孩子很聪明啊。”我回道。
“哈哈哈,让你见笑了,这孩子人小鬼大。”女鼠人说着。
“妈妈哪有啊。刚刚叔叔把一个吸烟的人叫走,可帅了。”王素爱叫着。
“走,回家去,明明叫你好好学习,没想到你竟然跑下来玩。”女鼠人瞪了一眼王素爱。转过头对我说:“我们先回去了,下次见。”
“妈妈,我还要玩会。”王素爱哀求道。
“走。”女鼠人一把扯过她,就把她拖回家。
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我隐隐约约听到。“你怎么能和天人玩啊?”
我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公园的路灯亮起,任由旁边的鼠人走来走去。
大雨在这时也倾泻而下,浇在我的身上。
远处的天空仿佛碎了一角,阴沉的天幕哗啦啦倒在我的心头。我慢慢抬起脚,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去后我就发烧了。
之后的几周,我都没有看到王素爱,看来她已经被父母下了不要跟天人往来的禁令。
天人和鼠人之间的游戏结束了。
(七)
我在也没有跟王素爱交谈了。
我还是见过几次王素爱,但她一看到我就躲闪,或者把我视为空气。
天人果然还是无法与鼠人好好相处。
我该怎么拯救你我的鼠人小女孩?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鼠人和天人的隔阂是无法消除的。那么我把鼠人变成天人不就好了。
我知道那种改造手术,但这种手术是被禁止的。
可是别无选择,我无法找到更好的办法。
我只能去改造鼠人。
这是一场进化。
对了,我该用什么工具呢。
同时我必须隐藏好我的身份,否则我一旦被发现非法进行手术,我一定会被视为天人的叛徒,天人是高贵的群体,我的做法其实是让纯净的水里滴入了杂质。
可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无法面对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面临的困境而视而不见。
为了平等,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我这样想,但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我得找个人商量一下。
对了,母亲!
老资格的天人肯定能给我帮助。
于是,我又一次来到了随心居。
我一有烦心事就回来找母亲,看来我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把我的想法跟母亲说了。
“如果你觉得是对的,那就去做吧。顺从你的心吧。”
那一刻我感觉母亲和我记忆里补习班老师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他们对着我说:“完成你的使命吧。”
浑浑噩噩的我也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我得拔掉她的门齿。
是的,天人与鼠人的区别就在于那一对门齿。
我得去除他们的门齿
我该准备什么工具呢?榔头?凿子?还是老虎钳?
我得思考思考。
桌子上摆着一个榔头。
我在家里试验一下工具,最终我还是觉得榔头最为趁手。
那就决定是榔头了。
我用榔头轻轻敲击着桌面,身体因为崇高的使命而微微发颤。
终于到了计划开展的那一天。
我的身体从早上开始就激动的发抖。刷牙时差一点拿不住我的杯子。
看着镜子中没有门齿的自己,我笑了。
接下来天人的成员会增加。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根据我多日的观察。
王素爱在傍晚七点左右会独自出门散步。在她散步的路线上
黄昏时,我喝着刚榨好的苹果汁,外面的阵雨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我整理了一下我的衣服,黑色的鸭舌帽,褐色的风衣,手术要用的榔头就放在衣服的暗袋里。
完美。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为自己打气。
等雨停了,我就准备出门行动。因为我知道王素爱喜欢在雨后出来玩,这是她的习惯。她在聊天的时候提到好多次。
大概过了20分钟,雨停了。
我推开门看向远方的世界,雨后的天空就像蔚蓝的地中海,空气中洋溢着清新的气息。
我躲在一间咖啡馆,注意着王素爱家的动静。我祈祷是她一个人出来,如果她的鼠人父母跟着我就不好下手了。
王素爱出来了。
也许是老天保佑的关系,她真的是一个人出来的。
老天都在帮我。
我将无往不利,我想到,因为我在行善举。
我跟着王素爱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我掏出准备好的蘸着麻药的毛巾盖到她的脸上。
她顿时晕了过去。
“速战速决吧。”我低声说道。
我对自己说道:“加油,这是一件好事。”
我控制住我颤抖的手,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在拯救王素爱。
进化当然伴随着痛苦。这是无法避免的。
我在她耳边低语;“没事很快就结束了,等你醒来,你就变成高贵的天人了。”我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嘴巴张开,左手伸进口腔捏住她的牙齿,右手猛地挥下榔头……
回到家我的心还在狂跳。我真的做了。
我对那个孩子进行了改造。
手术完成的很成功,两颗门齿已经摘除。
那孩子成了天人。
平复下心情,我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使命感。
我知道了我的使命。
我要尽我所能去改造鼠人。
反正他们注定会低人一等。
我应该还没有败露,能救一个是一个,否则那些孩子太可怜了。
崇高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我擦了擦眼角。
黄晨狄你还真是一个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啊。
下一个呢。
下一个改造的对象应该是谁呢?
要不就是楼上的那个吵闹的小孩吧。
(八)
尊敬的市民们:
最近,我局接到了多起关于市区内发生的故意伤害案件的报告。据初步调查,这些案件中的受害者均遭受了严重的人身伤害,所有受害者的门牙都被拔除。这种残忍的暴力行为严重危害了受害者的身体健康和人身安全,也严重影响了社会的安宁和秩序。
我局将对这些案件展开全面调查,努力追查犯罪嫌疑人,并依法严惩。同时,我局呼吁广大市民要提高警惕,注意自身安全,避免卷入任何可能导致暴力伤害的冲突中。
如果您有任何线索或信息,欢迎拨打我局的举报电话XXXXX,我们将对相关情况进行调查处理。希望广大市民能够积极配合警方工作,共同维护社会的和谐与安宁。
最后,再次提醒广大市民,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都是违法犯罪行为,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希望大家共同努力,营造一个安全、和谐的社会环境。
202x年3月14号
警方XXX局敬上
尊敬的市民们:
我局近日成功将涉嫌故意伤害案件的嫌疑人黄晨狄抓获归案。根据初步调查,嫌疑人黄晨狄采取暴力手段对他人进行伤害,严重危害社会安全和公共秩序。经过我局的追踪侦查,最终将其成功抓获,将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我局再次提醒广大市民,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都是违法犯罪行为,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希望广大市民能够自觉遵守法律法规,理性处理矛盾,共同维护社会的和谐与安宁。
感谢广大市民对警方工作的支持与配合,也感谢广大群众对案件的举报和协助。我局将继续努力,全力维护社会的安全和稳定。
警方XXX局敬上
202x年3月27号
(九)
“你听说了吗?就是城北小女孩伤害案的凶手在我们医院。”
“那个黄晨狄吗,我看警方的公告了,这几天我都不敢让我家小孩一个人出门了。”
“他”
在医院休息室里两个医生正在喝咖啡,聊着天。其中一人啜饮了一口咖啡,旋即放到一旁如是说。
“真的吗?什么时候入院的。他真是个畜生啊。那个小女孩我听别的医院的同事说很惨啊。”另一名医生惊讶道。
“那个凶手也是个,你看他样子就知道了,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半张脸都被烧烂了,门牙也没了。听说是他小时候家里着火了,他爸和他妹妹都被烧死了,他被救出来就成那样子了,一瘸一拐的。”
“火是他爸抽烟点燃的。”
“我一个朋友知道他的事情。他们住在同一条街上呢。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我朋友还很不可思议,他印象里他可是一个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不过他也蛮可怜的,小时候因为毁容了,被那群坏孩子老鼠老鼠的取笑呢。”
“果然每个变态都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是啊。”
“不过他就是为了报复正常人,才对那个小女孩出手的?真让人瞧不起,向个小女孩下手。”
“也不清楚,不过他这个人这估计有问题。”医生指了指脑子。“一直念叨着鼠人,解救什么的,我反正听不懂。”
“小女孩也怪可怜的被一个精神病袭击了。”
“怎么说呢,都是命吧。”
“他家里人呢?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办?”
“你倒是想得远,我看了他的资料,他没有结婚,亲人就一个老母亲现在住在养老院,就是我们医院附近那个。”
“随心养老院啊。”
“他还老是嘟囔着天人鼠人。”
“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杀人的小学语文老师是不是也经常说天人什么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好像是杀了他的老婆吧。那个语文老师就是个精神病,他老婆出轨尼个,他接受不了,结果想了一个天人的名头去杀人。听说被捕的时候还大叫自己是天人。”
“你说这两个会不会是师生啊?”
“很有可能,我们这边小学不就两所嘛。”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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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自杀后我失忆了,发现他被杀的录像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也是他局里设计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