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人类世提案遭官方否决，但证据已确凿无疑

文摘 2024-07-30 14:00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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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正文约2700字，阅读时长约3.5分钟

引言‍‍

当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the International Union of Geological Sciences）的一个管理机构否决了为地球历史命名新纪元的提案时，他们无视了这一确凿的证据：一个单一的物种——人类，史无前例地从根本上改变了地球。

中国武汉·大雾笼罩中的摩天大厦

图源：GETTY IMAGES

正文

达尔文（Charles Darwin）在1859年出版的《物种起源》引发了广泛争议。与哥白尼和伽利略一样，他的观点彻底改变了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相信，地球及其所有物种是由一位仁慈的造物主一次性创造的，并且人类被置于生命链的顶端。然而，达尔文证明了不同的观点：新的生命形态，包括人类，是经过数百万年的适应变化而逐渐形成的，所有物种共享一个庞大的系谱。他的论断引起了激烈的反对，正如其传记作者珍妮特·布朗（Janet Browne）所描述的，达尔文的理论不仅激怒了竞争者，甚至使朋友变成了死敌。

如今，我们面临着对科学证据的类似拒斥，它来自于地质学这一有助于证实达尔文正确性的学科内部。在考虑将地球历史新纪元的开始命名为“人类世”（Anthropocene）的提案时，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第四纪地层学分会（the Subcommission of Quaternary Stratigraphy，SQS）的22名成员中，有12人投了反对票，致使提案搁浅。然而这一过程是不规范的，因为SQS在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地球伦理委员会提出的未决建议实施之前就进行了投票，并且其中的11名投票者——包括10名投反对票者——已经超过任期，不具备投票资格。当SQS的主席和一名副主席提出异议时，这11名投票者被免去了行政职务。

激烈的学术斗争并非新鲜事，但这场风波对我们其余的人也有重要的影响。地质时代定义了地球历史上独特的时间间隔，以地质沉积物的显著变化（如化石或地球化学信号）为标志。从代表过去11700年相对稳定气候条件的全新世，转向人类造成的人类世，意味着我们将地球置于了一个与以往任何时期都完全不同的全新轨迹上。而地质和其他科学证据明确表明，我们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关于人类是否进入了一个新的地质时代的讨论始于2000年。当时诺贝尔奖获得者、化学家保罗·克鲁岑（Paul Crutzen）打断了国际地圈生物圈计划的一次会议。在科学家们陆续报告他们所研究的系统中出现的新变化时，克鲁岑不满地说道：“别再说全新世了，我们已经进入了人类世。” 他十分确定，人类活动已经突破了定义全新世的参数。

与河狸、草原犬鼠、蚯蚓和许多其他物种一样，人类几千年来一直在改造地球，例如各种农业形式对生态系统的重塑。然而，20世纪中期发生了一些新的事情。人口数量、商品生产和消费以及全球化进程开始呈指数级增长。历史学家约翰·麦克尼尔（John McNeill）和化学家威尔·斯特芬（Will Steffen）将这一强化阶段称为“大加速”（the Great Acceleration），环境地理学家露丝·德弗里斯（Ruth DeFries）则称之为“大滑齿轮”（the Big Ratchet）。

波罗的海瑞典哥特兰岛·由肥料径流引发的藻华

图源：EUROPEAN SPACE AGENCY‍‍‍‍‍‍‍‍‍‍‍‍

在过去的14年里，一个由33名科学家组成的专家小组——人类世工作组（the Anthropocene Working Group，AWG；本文的合著者Anthony Barnosky是其成员之一），以细致和严谨的态度审查了克鲁岑的观点。该工作组审查了数百项研究，并额外进行了独立研究。最终，人类世工作组与相关领域的许多科学家一样得出了结论：的确，被用于定义全新世的参数不仅在全球范围内被显著超越，而且在某些地区已经被彻底打破，地球系统已经跨越了临界值，进入了新的常态。

地质学家定义地质时间尺度面临的下一个问题是，这种变化究竟是何时发生的？地球历史上的重大分水岭通常以地质层中的重大变化为标志。湖泊和海洋沉积物、冰芯、泥炭沼泽和珊瑚礁等可以识别地质年代。而所有这些地质记录都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人类世是真实存在的。

大约从1950年开始，地质记录发生了显著变化。全球各地的地质学家发现了核试验产生的放射性尘埃，各种污染物，后者包括“永久性化学品”、塑料微粒以及新型的人造矿物和岩石，例如大量的混凝土；农业、城市、道路、水坝和水利系统导致了陆地和海洋沉积物重新排列；植物和动物的独特组合反映出全球物种大规模的跨洲迁移，以及野生动物骨骼被牛、羊和其他家畜的遗骸所取代。这些记录无声地表明，地球历史上第一次，一个单一的物种——智人，成为了一股地质力量。

然而，要正式确定一个新的地质时代，必须具备全球同步的证据，这意味着这些证据必须同时出现在地球各地的地质记录中。这一区别至关重要，因为局部的发展不一定会改变整个地球系统的运作方式，而强度显著的全球性变化则会。

2023年，来自全球各地的12个科学团队呈报了证据，以帮助确定一个可以证明从全新世转变到人类世的单一地点。从波罗的海到南极洲，从旧金山湾区到中国的某个湖泊，再到墨西哥湾和印度洋的珊瑚礁，这些标志几乎是惊人的一致。在成千上万年间积累的沉积物中，加拿大的克劳福德湖（Crawford Lake）清晰地展示了这段历史，因此被人类世工作组选为人类世的“黄金钉子”。与其他地点一样，该湖展示出在1950年代显著加剧的持续性地质信号。

加拿大安大略省克劳福德湖·人类世的“黄金钉子”

图源：COLE BURSTON / THE CANADIAN PRESS VIA AP

然而，最近的投票显示，地质时间的看门人忽视了数百项同行评审的研究证据，声称人类世是一个相对的术语，无法确定其时间和空间，也无法精确定位或测量。

在反对人类世的论述中，这小部分的科学家忽视了其学科最核心的原则：要依赖数据，而不是信仰或信念。他们声称自从农业出现以来，人类就已经在不断改变我们的环境，因此20世纪中叶及其后的时期并没有特别到足以被指定为一个地质时代。他们不承认人类技术的早期发展并没有像20世纪中叶那样产生全球同步影响。那些早期发展是人类世累积的一部分，但它们并没有像20世纪中期的进步那样，在同一时间迅速影响整个地球，或者在根本上改变地球的运作系统。

一些文化评论家表示，不论地质学家是否正式定义人类世，他们都将继续承认它的存在。艺术家、作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流行病学家等并不依赖一个正式定义来确认我们都生活在一个日益不稳定的环境中。但是，基于大量证据和分析的国际科学共识有助于指导我们应对挑战。如果我们不为人类世命名，以反映从大加速开始并持续到今天的大规模扰动，我们就无法有效地支持人类及其依赖的无数物种在地球上的安全运行空间。允许我们采取有效行动以改变危险轨迹的窗口期正在迅速关闭。

人们曾经猛烈地抵制能够改变地球历史基本观念的范式转变性发现。例如板块构造使大陆保持运动、流星撞击导致恐龙大规模灭绝，这些概念冒犯了许多强烈依附于其既有世界观的人。然而最终，新一代人接受了这些证据，这些概念也被载入了教科书。

达尔文或许会觉得有趣的是，人类世在某种意义上讽刺地恢复了圣经中关于人类站在地球之巅的愿景。他可能会惊叹，一种微不足道的哺乳动物经过亿万年的自然选择，竟然获得了足以改变整个星球的力量。达尔文甚至可能会分析湖泊沉积物，以进行自己对人类世的探索。面对新时代来临的证据，他可能会问：“人类能否适应我们所造成的变化？”以及“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

原文发表于耶鲁大学环境学院线上杂志《耶鲁环境360》，经授权由维儿巴跨学科自然保护计划译成中文，发表于维儿巴公众号。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原文标题：

Despite Official Vote, the Evidence of the Anthropocene Is Clear

作者：

Anthony Barnosky，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综合生物学系名誉教授，生态学家、地质学家和生物学家。其研究关注过去和当下的地球变化，以及如何预测和适应这些变化。

Mary Ellen Hannibal，环境记者、作家和公民科学家，关注科学、文化以及人与物种、生态系统之间的联系。著有《Citizen Scientist: Searching for Heroes and Hope in an Age of Extinction》。

链接：

https://e360.yale.edu/features/anthropocene-denied

翻译及审阅 / 高煜芳黄璐瑞

图片 / 见图片下标注

排版 / 黄璐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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