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鸿门宴?》里面咱们说到,阿富汗人民民主党内斗争不断,阿明除掉塔拉基把党政军大权揽于一身,让苏联同志措手不及。
阿富汗问题处理得这么糟糕,必须要有人背锅,于是派驻在阿富汗的几位同志责无旁贷。除了戈列洛夫将军被调离,首席军事顾问的职位被萨尔坦·马戈梅托夫 (Солта́н Кекке́зович Магоме́тов) 中将取代外,内务部首席顾问也被替换,当然还有苏联驻阿富汗大使。普扎诺夫同志奉命退休回家抱孩子,接替他的是鞑靼斯坦党委第一书记菲科里亚特·塔比耶夫 (Fikryat Tabeev)。
塔比耶夫调任得太匆忙,几乎对阿富汗的局势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阿富汗共产党还分成两派。
11月26日塔比耶夫抵达喀布尔,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把火竟然是想策划阿明同志访问莫斯科,也没有人告诉他领导们对阿明是什么看法。
阿明更不知道,阿明觉得苏联撤掉他不喜欢的大使是他的胜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明就敲打塔比耶夫说:“希望你能从前任的经历中汲取有益的教训。”
阿富汗的局势继续恶化,阿明那边也需要甩锅。为了把锅甩给前任,11月阿明公布了一份自打1978年4月革命以来被清算的一万二千人的名单,意思是看,这么多人都是塔拉基杀的。不过他的镇压行动也没有停顿,甚至还加大了力度。
为了堵苏联人的嘴,他放一张斯大林同志的照片在办公桌上,每次苏联同志想叨叨点儿什么,阿明就抬出斯大林,说:“斯大林同志给我们展示了如何在一个落后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一开始可能很痛苦,但后来就一切都好了。”
据一位外国学者称,从共产党革命到苏联入侵之间,仅仅普利查尔希监狱可能就有两万七千人被处决。苏军入侵后,在赫拉特和巴米扬都发现了“万人坑”。其它的估计说1979 年间被杀的人数为五万人或者更多,准确的数字无法知道,很多阿富汗人逃到了巴基斯坦和伊朗。
尽管遭到镇压,骚乱仍在持续,10月中旬驻扎在喀布尔郊区的第七步兵师发生兵变被镇压。阿明还动用部队,甚至出动飞机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部落。尽管如此,阿明实际控制的国土只有阿富汗全部领土的20%,这一比例还在稳步缩小。
这期间苏联领导层对于是否出兵依然犹豫不决,阿富汗没有发生重大到足以改变他们在八个月前做出评估的事件。当然下面的人没有闲着,帮助阿富汗人民换一位新领导人的准备工作,一直在稳步进行。
11月初,克格勃把卡尔迈勒等准备替代阿明的同志带到莫斯科。
12月6日苏共政治局批准了安德罗波夫和奥加尔科夫的提议,往喀布尔派一支五百人的部队。这支部队不需要掩人耳目,阿明已经多次请求苏联派一个摩托化营过去保护他。
12月8日勃列日涅夫召见安德罗波夫、葛罗米柯、苏斯洛夫和乌斯季诺夫等同志,讨论了阿富汗局势以及苏联出兵的利弊。这次会议的记录还没有解密,做出什么决定外界无从知晓。
12月10日,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把总参谋长奥加尔科夫将军叫到办公室,告诉他说政治局已经初步决定向阿富汗临时派兵,命令奥加尔科夫制定部署75,000人到80,000人的行动计划。
奥加尔科夫吃了一惊,他一直反对出兵,觉得出兵毫无意义,再说只派七万五千人过去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乌斯季诺夫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你奥加尔科夫的工作不是告诉政治局怎么做决定,而是执行政治局的命令。
那天晚些时候,奥加尔科夫被叫到勃列日涅夫的办公室,安德罗波夫、葛罗米柯和乌斯季诺夫等几位同志也在。奥加尔科夫重申了他的看法:阿富汗的问题必须通过政治手段解决,阿富汗人民从来都不能容忍外国军队出现在他们的领土上。无论苏联军队愿意与否,他们都有可能卷入到军事冲突之中。
他还是想在出兵的最后决定做出之前,加以挽回,不过他的意见没有被领导采纳。
当天晚上,乌斯季诺夫在国防部高级领导会议上说,很快就会做出出兵阿富汗的决定,并下达了口头指示,总参谋部根据他的指示开始调动部队。
12月12日苏共政治局举行会议,出席的人有勃列日涅夫、苏斯洛夫、安德罗波夫、乌斯季诺夫和葛罗米科等同志。安德罗波夫介绍了情况,塔拉基被杀后,阿富汗党政军形势变得更加严峻,阿明的大规模镇压招致严重的后果。
安德罗波夫说有证据表明阿明与美国中央情报局相勾结,中央情报局可能是在60年代他在美国学习的时候招募的他。中央情报局企图建立一个“新的奥斯曼帝国”,涵盖了苏联南部各共和国。如果让美国在阿富汗部署了导弹,苏联的防空系统不足以保卫南部共和国的重要目标,比如拜科努尔的航天发射场。
伊朗和巴基斯坦还能获得阿富汗的铀资源,巴基斯坦可能会占据阿富汗的南部省份。
阿明倒向西方会严重挫败苏联的长期目标,从赫鲁晓夫同志时代,苏联就保持了阿富汗的友好和稳定,保证苏联南部边境具有足够的缓冲区。
现在在阿富汗国内,反苏情绪不断高涨。卡尔迈勒和其他阿富汗靠边站的同志,请求苏联帮助扭转阿富汗的政治局势,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武力。
安德罗波夫总结说,苏联应该采取果断行动,换掉阿明,巩固政权。
苏联人的反应是不是过度,夸大了受到的威胁?在西方的历史学家里面,甚至有些俄罗斯的历史学家里,都有人这么看。美国人后来说,我们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那些图谋,但是当时苏联人怎么知道?美国人说你们就是知道,你们不承认只是给你们的侵略找借口罢了。
于是苏共政治局决定出兵干预,据说唯一不同意出兵阿富汗的政治局委员是柯西金,这可能是柯西金后来不受勃列日涅夫待见的重要原因吧?
促成苏共政治局做出出兵决定的还有国际形势的变化。以往苏联希望缓和,限制军备竞赛,结果美国参议院悍然拒绝批准控制军备竞赛的《第二阶段限制战略武器条约》,帝国主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美国还开发了一系列新的武器系统,比如B-1轰炸机和新的MX导弹,越来越严格地执行对苏联的禁运。
美帝国主义勾结中国,默许中国人民解放军对社会主义的同志加兄弟越南发动自卫反击战。《戴维营协议》后埃及也倒向美国阵营,美国和北约对苏联南部边界的影响力不断增强,伊斯兰激进分子的崛起破坏了苏联中亚共和国的稳定,显然美帝国主义一直在破坏战略对等原则,这个原则多年以来一直是超级大国之间对抗的稳定器。
苏联领导人认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苏联应该按照1978年同阿富汗签订的睦邻友好条约,出兵阿富汗确保阿富汗的安全、独立和领土完整。
对领导人的决定,党内的同志高度赞成。在宣布决定的特别党代会上,后来担任戈尔巴乔夫外交部长的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说:“全世界都知道,苏联及其领导人不会抛弃他们的朋友,他们总是言行一致,会场上掌声热烈。”
有意思的是,苏联都已经准备对阿明下手了,阿明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感觉,直到最后一刻,他仍在请求苏联同志派兵帮助他维护社会稳定。
当然前面咱们说到,在政治局做出最终决定之前,苏联同志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展开。
一支精锐的侦察连被派去增援已经驻扎在巴格拉姆空军基地的第345近卫独立伞兵突击团,另一支泽尼特小分队伪装成技术部队抵达巴格拉姆,准备跟穆斯林营协同行动,阿富汗境内的泽尼特小队人数达到130人。
准备用来取代阿明的卡尔迈勒等阿富汗同志,也被秘密送到巴格拉姆空军基地。
对于需要出动多少部队,苏联军方和政府之间有着不同的看法。1968年的捷克斯洛伐克事件中,苏军出动了18个师,另外还有华沙条约组织的8个师,一共大约50万人。要知道捷克斯洛伐克可不是穷山恶水,人也不像阿富汗人那样不服从管教,再说那时候捷克斯洛伐克更没有发生内战。
苏联政府和克格勃一开始甚至觉得三四万人就可以搞定,他们军人总是想要更多。不过在军方的努力下,计划的人数有所增加,虽然远远达不到军方希望的数字。军方认为需要三十到三十五个师来稳定阿富汗的局势,封锁边境,保卫城市和道路,消除武装抵抗的可能性。
随着准备工作步伐的加快,12月14日“苏联国防部行动小组”成立,由七十岁的国防部第一副部长谢尔盖·索科洛夫 (Сергей Леонидович Соколов) 元帅领导,在紧邻边境苏联一侧的泰尔梅兹 (Termez) 开始工作。
苏联的军事行动将如何开始呢?请看下篇《苏军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