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业余化进程加快的原因还有很多,至于“逸笔草草,胸中逸气”、“丑怪荒率”的作品是否属于文人画必要条件,这个暂且不谈,但这类作品的滥觞也是加速中国画业余化进程的力量。元四家倪瓒曾在文字中两次提起“逸笔草草,胸中逸气”:
图写景物,曲折能尽状其妙趣,盖我则不能之。若草草点染,遗其骊黄牝牡之形色,则又非所以为图之意。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近迂游偶来城邑,索画者必欲依彼所指授,又欲应时而得,鄙辱怒骂无所不有,冤矣乎!讵可责寺人以髯也,是亦仆自有以取之耶?
(这是婉拒张仲藻要求绘制《剡溪图》,倪瓒这是“自黑”自己画的不好,一种对友人的温和拒绝。)
倪瓒《茂林茅屋图》
以中每爱余画竹,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疏、枝之斜与直哉!或涂抹久之,他人视以为麻、为芦,仆亦不能强辩为竹,真没奈览者何!但不知以中视为何物耳?
(这是倪瓒自谦的一种文字表达,不管如何,起码关系要比张仲藻亲近一些,给画完竹子还有长题。)
无论“逸笔草草,胸中逸气”是倪瓒的“自黑”还是“自谦”,说的是这样,但是画起画来就不这样了。倪瓒的传世作品那可是每一幅都是经得起推敲、耐得住评鉴。从整体构图来看,疏密得当,能做到密处“不可无一”;疏处“不可有二”,可谓“疏而不简、简而不少”。这需要极敏锐的艺术感觉,这方面的天分一定是天赐的。倪瓒在画面整体感把握能力强的前提下,又做到了空灵疏远元代第一并且还能层次丰富,能够完成以上艺术效果处理,那绝对是缜密的思想结果,再辅以笔墨掌控和全局把握的能力。
倪瓒《秋林野兴图》
“不求形似”也是倪瓒的艺术主张之一,这个说法也是辩证的,倪瓒在此前提下,表现的是高提炼、高概括,艺术性极高的强辨识度标准的。以后的文人画家和理论家看法其本差不多,民国期间的文人画代表画家陈师曾在《文人画的价值》里面说:
世俗之所谓文人画,以为艺术不甚考究,形体不正确,失画家之规矩,任意涂抹,以丑怪为能,以荒率为美,专家视为野狐禅,流俗从而非笑,文人画遂不能见赏于人。而进退趋跄,动中绳墨,彩色鲜丽,搔首弄姿者,目为上乘。虽然阳春白雪,曲高寡和,文人画之不见赏流俗,正可见其格调之高耳。
陈师曾《读画图轴》
在这里陈师曾一方面批的是“丑怪荒率”的文人画,同时在鼓吹与美学规律相统一的文人画,至于“形似”与否的问题,更倾向于不追求“形似”。同期的黄宾虹在这个问题上,也有阐述:
画者欲自成一家,非超出古人理法之外不可。作画当以不似之似为真似。
画有三:
一、绝似物象者,此欺世盗名之画;
二、绝不似物象者,往往托名写意,亦欺世盗名之画;
三、惟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画。
黄宾虹《黄山汤口》
浙江文人画家吴藕汀在给友人的信中,是这样评价黄宾虹:
黄宾虹老人晚年的作品,说它是画,简直是照相;说它是照相,明明是画。就是这样,不宜学到的工夫。
看来“似与不似”并不是问题的焦点 ,那就是作品中的物象不论“似”还是“不似”,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前提是符合中国画的审美规律。虽然在美学领域关于美的定义现在还无定论。比如:孟子说:“充实之谓美”、“里仁为美”;康德说:“美是无目的的快乐”;蒋勋:“美是努力地活出生命的极致”等等。先贤和专家们都没有统一的说法,那可能美的定义存在于每个普通人的心中。也许是记忆中的美、想象中的美、理想中的美、感动中的美等等。
黄宾虹作品
文人画还是倾向于向内,从内心深处找寻一种自我安全和舒适,这也能起到“成教化、助人伦”的社会功用。绘画作为一种思想和精神的载体,不仅仅应该只有向内的自我修炼与传达,还要有一种向外的能量的传递,这就是同一件事情的两面性所在。忽视了这种正能量的传递,也许让绘画的社会功用减弱了大半,积极向上、振奋民族精神、团结互助、激动人心的艺术载体更是民族发展和国家复兴所需。
从社会发展的全局来看,能感受大趋势;在一些细枝末节、凡人小事中也会有重大发现的:明朝嘉靖年间,不知不觉中人们的服饰发生了变化,彩色绚丽的戏子戏服走进了寻常百姓生活;原先一餐两菜或一菜一汤慢慢被四菜、八菜所取代;南曲的才子佳人、王侯将相们恋爱故事渐渐取代了北曲杂剧等等。工商业的发展,收入的提高,催动了人们的享乐之风。生活中的自由度提高了,在幸福感增强的同时,那种明朝代代相传的士风:“文死谏、武死战”渐渐消失了,自此明朝开始走了下坡路。
不是说在嘉靖年间社会风气出现了问题,用赋有高能的精神导向型的艺术作品就能改变得了,因为在那个大环境里,书画家们也有可能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不信你看:董其昌清秀流畅的字是没有肩膀的,这样的人对社会哪来国家和民族责任担当?
董其昌《青林藏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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