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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去世后，姥姥便一个人过日子。
每年春节，姥姥都不愿和我们一起团年。姥姥说，年三十，大除夕的，家里的灯须亮起来。那样的话，亲人们才会找到回家的路。
姥姥这么说，主要还是忘不掉早逝的姥爷。姥姥爱姥爷，临了也没变。姥姥坚信，年三十团聚的这一天，姥爷的灵魂一定会在灯红雪白的除夕夜里赶回来的。
按我们这边的习俗，出嫁的女子一般是初二回娘家。也因此，打从少年时代，每年的年根下，我和妹妹都会随着母亲一道，提前给姥姥送年货，让姥姥尽可能的过个好年。
这一年，春节又到了。
腊月二十八的这一天，母亲又准备下了冻饺子。
母亲走不开，里里外外的，还有成堆的活儿，便决定让我和妹妹作伴，一起跑一趟。临出门了，母亲看着越来越低的天，嘴里说今儿个或许会真的下雪呢！
考虑到可能会下雪，母亲便交待说，来回走一趟，妞妞儿的体力跟不上，就在姥姥家住一夜吧。
听说能在姥姥家住一夜，我和妹妹便格外地高兴。
姥姥家就在邻村，住得不算远。翻过一道山梁，趟过一条小河就到了。我和妹妹不止一次的到过姥姥家，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很快，我俩便来到了姥姥家的村口。
村道，弯弯又曲曲，曲曲又弯弯。
零星的枯叶飘散在风里。
那时候，村庄的屋顶上，已经有炊烟飘起在空中。
到了姥姥家，站在门口，我刚喊了一声“姥姥”，姥姥便在院里应答了。她叠着声地喊着我们的乳名，随后，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姥姥将我和妹妹搂在怀里，嘴里不停地抱怨说：“你这个妈可真行，这么冷的天，还让你们翻山越岭，没见马上就要下雪么。”
姥姥不停地絮叨着，抱怨着。
这时候，天上真的已经有雪花零星地飘了下来。
我和妹妹将冻饺子放进到屋里，陪着姥姥讲了一会儿话，屁股还没捂热凳子，便跑到院外，在越来越密集的雪花里摇摇晃晃地嬉闹起来。之后，又和姥姥那个村里的顽童们，从村东疯到了村西。
下午的晚些时候，天快黑了，仍舍不得进屋。直到姥姥呼唤的声音悠悠的响起在村庄的上空。
这个时候，雪已厚厚的铺满了院子。
晚上，躺在姥姥温暖的床上，我和妹妹意犹未尽地说：“可惜明天上午就要回去了，要不，就在姥姥家堆一个漂亮的雪人儿。”
姥姥说：“夜里睡个好觉，天亮的时候，慈祥的观音菩萨会送给你们一个雪人儿当春节的礼物。”
漫长的夜晚，姥姥像从前那样，给我们讲故事。
姥姥给我们讲到了取经的唐僧师徒和白龙马。当然，讲得更多的还是观音菩萨。
姥姥告诉我们，观音菩萨的手上有杨柳枝和玉净瓶。杨柳枝可以消病除灾，玉净瓶也不简单。
姥姥说，小小玉净瓶，能装尽三江五湖水，甚至可以装满四海的水。它的重量连孙悟空都拿不动呢！
我和妹妹在姥姥的故事里香甜地睡着了。
在梦里，我们梦到了观音菩萨，梦到了洁白的雪人儿。
第二天清早，我和妹妹从梦中醒来。
我喊了一声“姥姥”，奇怪的是，屋里空空的，并没听见姥姥的应答。
我俩赶紧起床，屋门虚掩。
打开门，我们看见姥姥的房上已经有冰凌从屋檐下结了出来。
那时候，姥姥微闭着双眼，无力地坐在院里一个凳子上。
姥姥的身旁是一把铁锨，还有一个大大的雪人儿。
那个雪人儿正望着我和妹妹笑。
于是，雪人儿就这样走进到我们的心里，凝固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作者简介】
尚长文，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二级作家，现居山东东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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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馀年”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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