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00后文学 | 江昀小姐的书房（小说·中）
文摘
文化
2024-10-31 17:00
北京
（接上期）
回过神时，伍斯特先生正满脸担忧地在我面前挥手，我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想到江昀小姐还留着这封信。可惜后来因为搬家，我已经把她的回信弄丢了。”伍斯特先生挠了挠头，像是想出声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迟疑片刻，他侧身看向吉夫斯，后者象征性地轻咳一声，缓缓道：“恕我冒昧。不过……我还记得当年小姐的回信。”我和伍斯特先生同时瞪大了眼望向他，想来那情景一定很滑稽，因为雷米先生笑得险些喷出柠檬水，但优秀的管家只是勾了勾嘴角，不徐不疾开了口：“小姐其实也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为此她咨询了不少人，得到了不少建议，最后来问我们的看法。少爷认为友情无非是几场共同策划的恶作剧和日积月累的陪伴。不过……”他的声音顿了顿，视线落向我手中泛黄的纸页，目光带着几许意味深长：“承蒙小姐信任，也来咨询我的看法。而在我看来……”亲爱的曦微：
一位很有智慧的朋友告诉我，他家少爷和你那位朋友的情况很像。他和她都很善良、重视友谊、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但即便如此，迫于生活、迫于时间，再坚固的友谊也会面临分别。他也曾短暂失去所有朋友，独自一人孤立无援，也曾与昔日同窗发生误会，目睹彼此渐行渐远。幸运的是，虽然小少爷是个鲜有烦恼的乐天派，却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拼尽全力。正因如此，哪怕面对再多困顿艰难，最后他们两人都能将其扭转，促成皆大欢喜的美好结局。这位朋友托我转告你：对待离开的朋友，或许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结局，真正的友谊经得起时间与空间的洗礼，缘分终究会让你们再度相遇；而对于未曾开始的友谊，有时也该学着像小少爷那样主动出击。或许会遭遇碰壁、跌落荆棘，但真诚永远是打动他人最好的方式，总会有人被独一无二的你吸引，因为你拥有一颗闪闪发光的、金子般美丽的心。最后，奉上《万能管家吉夫斯》中全体的祝福，希望他们的故事也能让你展露笑容。爱你的
江昀小姐
之后的一次作文课上，她分享了自己喜欢的书。伍斯特小少爷和贴身男仆吉夫斯鸡飞狗跳的日常自笔尖流泻而下，用他们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博得一片好评。阅读帮助她吸引了同样喜爱书籍的同伴，结下深厚的友谊，其中几人至今依旧是她最好的朋友。过去的朋友有的消失在茫茫人海，有的与她再度相遇，得以重续前缘。而那些倾注感情的文字也换回了老师细致的评语。她们鼓励她珍惜阅读赠予她的宝贵礼物，创造更多故事。渐渐地，她的文字开始停驻于颁奖席上。写作为她拾回了丢失的自信，阅读则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未来的朦胧门扉。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距离那扇大门还有多远，也不知道这条漫漫长路会有多少阻碍，但有两个事实毋庸置疑：第一，通往那扇门的路上，她永远不会缺少另一个世界的同伴。第二，吉夫斯总会有办法，解决她已经遇到和即将遇到的困难。这个秘密我还没有和任何人分享，因为我太激动也太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不知道这是正确还是错误。灰姑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可小人鱼却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梁山伯与祝英台化作双栖之蝶，林黛玉魂散于爱人的大婚之夜……真实世界不会像故事那般曲折离奇，如梦似幻，但究竟是喜悦更多，抑或悲伤更甚呢？顺理成章真的能让一切变好吗？万一我只是弄错了心动的含义呢？“你当时那封信真是慌乱啊，连前因后果都没写清楚就急急忙忙交给小姐了。哎呀，不要害羞嘛，很多女孩子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哦。”伊丽莎白小姐提起裙摆，优雅地坐在吉夫斯铺好的野餐垫上。达西先生抱起她怀中睡得正熟的威尔伯，自觉地退后几步，离开女士们的聊天会。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久违的滚烫触感升腾而起：“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没想到大家还记得这么清楚。”“毕竟当时为了给你一个合适的答复，我们群策群力，商量了整整一周呢。”乔小姐从草地上坐起，吐出口中咀嚼的草根，冲我眨了眨眼：“更何况，那可是小姐写过的最浪漫的信，我们又怎会忘记呢？”很荣幸能得到你宝贵的信任。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想先和你分享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世界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王国。每个王国都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渴望找到自己的爱人。有一天，女巫得知了众人的愿望，决定伸出援手。她在远离所有王国的地方播种了一大片玫瑰花丛，宣布自己将在花丛中央举办一场舞会，只要来参加舞会，就能拥有渴望已久的爱情。得知消息的人们争先恐后向舞会出发，大家盛装打扮，只求以最美好的姿态邂逅一生的伴侣。但旅途的艰难远超想象，一路上，有人断了鞋跟，沮丧地返回家中；有人被亲朋阻拦，被迫中断了旅途；而那些抵达舞会的人很快发现，玫瑰花丛生满尖刺，会划伤双腿，勾破衣摆，每个人都因此狼狈不堪，灰头土脸。舞会结束后，女巫来到疲惫的人群中，轻轻地说……希望你不要生气，亲爱的，因为这个故事的目的不是为了捉弄你，而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就像我永远不知道女巫会说什么一样，爱情是没有答案的。每个人对这个词汇都有自己的见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之路，自然也会生成只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念，这也就注定了，所有爱情都“独一无二”，没有对错之分。不过，就像我刚刚讲述的故事一样，如果一定要我给出答案的话，我认为爱情是一场开在玫瑰花丛中的舞会。一见倾心的激情会随岁月的茫茫长途消磨、日久天长的陪伴会被争吵和摩擦的荆棘撕扯出无法弥补的空洞，即便熬过这一切，最后得到的也可能不再是“爱情”，而是“习惯”。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别忘了，最初驱使你投身其间的是舞会，那些伴着花香纵情起舞的日子，任凭岁月蹉跎、荆棘腐蚀，都永远不会褪色。而那个能和你一起忍受疲惫、阻碍与疼痛起舞的对象，即便不是独一无二的灵魂伴侣，也值得你相守终生。最后，大家嘱咐我务必转达：爱情的确美好，但不要被它蒙蔽头脑，失去自己的判断力。如果接受只是仓促下的决定，如果对方在深入了解后不值得你付出真心，那么离开无论何时都不会太晚，他人的眼光并不重要，你的人生只有你最了解，决定的后果只能由你背负。江昀小姐（还有《傲慢与偏见》和《小妇人》中的各位）“所以，最后你答应他了吗？”艾米小姐冲我眨了眨眼，好奇道。“这个嘛……”我将折了角的纸页展平，望向她们好奇的面庞：“就当作，我和江昀小姐的秘密吧。”日子像沙漏中的细沙般缓慢流逝，随着年岁渐长，她开始无暇沉迷想象的世界。两人共同创造的故事像被遗弃的小狗般缩在书桌一角，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主人。偶尔她也会翻开那个厚重的笔记本，用指腹感受纸页背面凸起的笔迹轮廓，怀念那段美好时光。但幻想终究不能成为试卷上实实在在的分数，洋洋洒洒的叙述在严格的字数规定和时间限制中束手束脚，最终被更公式凝练的文字取代。当数字成为评判的唯一标准，每一本书都能成为垫脚石，每一个字都能化作敲门砖。她在现实的海浪中起起伏伏，努力打捞着喘息的余地，用梦境中那日益清晰的门扉安慰自己。期待着摆脱限制之后，即将前往的浩瀚世界。很抱歉缺席了上周的故事。即将到来的考试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老实说，现在我感到非常迷茫，因为我很快就会面对可能是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场选择。它将切断我未来的很多条道路，构筑那道唯一的、通往未来的桥梁。一旦选错，或许就会万劫不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场选择，或许您可以给我一些建议？这对我至关重要。“很明显，小姐将你写给她的每一封信都藏在了一本书里。按照时间顺序找到这些信，就能找到最后的答案。”波洛先生从托盘里取下一杯柠檬水，得意地捻了捻他那标志性的漂亮胡子。伍斯特先生冲黑斯廷斯上尉挥挥手，拖着达西先生和雷米先生一起冲向不远处的赛马场。趁此机会，吉夫斯迅速将衣柜里那套突兀的晚礼服塞进募捐箱内，动作干脆利落。我局促地点点头，手心紧张得冒了汗。很少有人能在享誉世界的大侦探面前保持冷静，尤其是面对……“观察，我亲爱的华生，答案就写在你眼睛上。她右手中指的茧几乎消失了，阅读的速度比10年前慢了5行。你不会以为现在哪个文字工作者会是这副打扮吧？”福尔摩斯先生取下烟斗，漫不经心地冲我点点头，权且充当招呼。一旁的华生先生半是无奈半是探寻地行了个脱帽礼，像在斟酌合适的措辞般微微蹙眉。“哦，没关系的。放弃和坚持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不是吗？”温暖的触感搭上我的肩膀，回过神时，马普尔小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挂着一贯和蔼的笑容，递给我一张皱缩的信纸。不必介意。我知道那场考试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不过，对于你的来信，恕我有一点无法认同。它的确是你生命中的一场重要选择，但至于究竟是否会切断你的其他道路……马普尔小姐在圣玛丽米德村享受多年静谧生活，却在晚年因侦破犯罪活动大放异彩。她将自己的敏锐归结为村中岁月积攒的人性档案，通过闲谈与匹配勾勒真相，这需要漫长时间的沉淀和思考；夏洛克·福尔摩斯原本痴迷实验，若非友人父亲的建议，犯罪界或许会失去一位死敌，而化学界将升起一颗璀璨的明日之星；当然，书中角色的故事终究不能和现实相提并论，何况名侦探原本就异于常人。那要来听听这些故事背后，作家真实的职业选择吗？阿加莎·克里斯蒂为了学习声乐来到巴黎，却因对文学的无限热爱放弃了歌唱家之路，最终缔造了享誉世界的名侦探波洛；柯南·道尔以爱丁堡大学高才生的身份在朴次茅斯行医，然而未能收获理想中的生活。闲暇之余，他开始花费时间写作，几经退稿终于发表《血字的研究》，让“侦探之神”福尔摩斯的名号响彻寰宇。如果用你的视角评判，两位作家最初的选择都堪称“万劫不复”。但若不是迈出了第一步，她又如何能发现写作才是自己的毕生所爱；若不是错误道路的颠簸坎坷，他又怎会用写作消磨时间呢？选择没有对错，重要的是坦然承担选择的结果，不去美化未选择的道路。人生的节点总会有无数道路彼此勾连，当你踏上其中某一条时，其他选择或许就在不远的未来等待你的光顾。不必担心绕了远路，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旅途，只要无愧于心，你便永远不会错误。至于面对选择的建议嘛……我倒是有个独家秘方：找一枚你喜欢的骰子，每个点数代表一条道路，将它向上抛出，当骰子落地的那一刻，浮现在你心底的第七面，就是最终的答案。祝愿你的考试一切顺利，也祝愿你能找到独属于你的路。收到那封信后，她从家中翻出了许久不用的大富翁，向4位踌躇满志的未来商业大亨借用了一枚骰子。六点在上，高高飞翔。坠地声清脆响起的刹那，第七面的答案悄然浮上心头。轮毂辘辘作响，女孩跳下黄包车，和那位名叫祥子的善良车夫挥手道别，踏入过去从未涉足的崭新天地。马普尔小姐看向我手中的信纸，漂亮的蓝眼睛穿透纸页，落入不知名的远方。复仇女神吹响号角，七面骰旋转着坠落，最后的答案昭然若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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