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王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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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每天都吹,辽宁也吹,南京也吹。
南京的风是热的,扑面而来的时候,好像往喉管甚至每一个皮肤毛孔里塞满棉花。初到南京的第一个晚上,除了收获几个看上去格外吓人的蚊子包之外,最让我痛苦的还是随时随地会长出的热痱,红色的一片,分布在包括后颈在内的每一块大量出汗的皮肤。并不会感到剧烈的痛,只是痒,痒到一定程度会产生一种酥麻的疼痛感,微弱但无法忽视。你伸手去挠,试图用这种方式解痒,最后反倒成了伤口,被汗再次浸湿之后,就会钻心的疼。
“想念”也是这种感觉。它并不是轰轰烈烈的东西,像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存在感很低地隐藏在空气里,一段一段成为埋在身体里的锁链,偶有触碰,便一阵钝痛。
住在宿舍的第一个晚上,舍友外出吃饭,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看天花板,空白的一片,感觉心也缺了一块。
南京,和我的家相隔1731公里。1731,是17个小时的车程,3个小时的飞机,是听不懂的方言,问不明白的话,是吃不惯的口味,是满身痱子的痛痒,是薄薄一块手机屏幕和触摸不到的人,也是我洒在枕头上的眼泪。
第一个月总是不敢给父母打电话,害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也让人担心。互联网搭建起的联系很像吊桥,我在情绪摇晃的时候突然失去依靠,不敢向前望,只能原地踌躇。
好的是,我开始不吝于与父母分享爱。我搭建了一个只属于我们三人的小小空间,每天不厌其烦地在群聊里分享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比如今天走了一万步,喂了学校里的小猫,上了哪堂课,听了哪个教授的讲座,午饭吃了水饺……我开始期待得到回复,也开始期待看到父母分享的生活。我们三人分散在3个城市,各自之间1000多公里的距离,却也能在这样一方小天地里找到一种“天涯共此时”的感觉。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住在南京的第二个月,我好像已经能够与这阴晴不定但永远潮湿的天气和平相处,温度下降,秋天到来,热痱离我远去,身体的痛苦消失的时候,心里的空虚就会格外嚣张。
我选择逃避,用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来填满我的时间,读书、背单词、写文章……总之不愿让自己有分毫的空余时间去胡思乱想。可是总有走在路上却一阵恍惚的时候,抬头却只有茂盛的梧桐树冠,枝叶一层一层堆叠,把天空分割成小小的色块;或者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的怪物取代记忆里层层绵延不绝的青山。我走出那方小小盆地,如同懵懂的牛犊闯进钢铁森林,我小心翼翼地穿行,生怕头破血流。
十一二岁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在沈阳住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敏感心肠,只觉得灯光取代星光,面前一栋栋高楼光芒不息,却终究没有我的家。可国庆假期落地机场,连素来陌生的记忆中的大城市,都叫我近乡情怯。
我想念东北。想念10月底寒冷的天,秋霜顺着夜色慢慢爬满整扇窗户,在角落烙下一朵冰花;想念深夜里放课后徒步回家,在校门口买一串去了核的糖葫芦,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刚好能吃完;想念坐半个小时客车到乡下去,蜷在火炕上逗猫玩的时光。我开始想念我自己。
高考之后的时间总是飞快的,年纪也好像成倍增长。我开始学着化妆,用着从不会用的护肤品,独自去医院也能从容自若,我找了兼职,不再害怕社交,不会轻易掉眼泪。可是我很久没有主动给父母打过电话,文字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白绿相间的对话框像掉了漆的信箱。
我想说见字如面,却只能看着一条条讯息用规整的方正字体输在屏幕上。我们那么近,又好像更远。
这些天南京下雨,细细绵绵,落在头上也没有什么感觉。天开始转冷,毛衣却还穿不住。风依旧吹,温温凉凉,洒在脸上,还有桂花的味道。我想着,10月的风吹在家里,枫叶落了一地,或许会有泥土和霜花的味道。
我想着,明天再去江边吹吹风吧,说不定其中的哪一个瞬间,就是家乡奔赴千里送给我的一句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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