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刘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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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后面有个黄土坑,这个大坑有十几米深,四面缓缓地伸向底部,我站在屋顶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埋在地里、碗口朝上的大土碗。有时,我躺在“碗底儿”向上看,能看见鸟儿在蜿蜒流淌的星河中划过;有时,我站在“碗沿儿”向下眺,伙伴们招呼我去欣欣向荣的草木中扑蚂蚱。我的整个童年几乎都盛在这个“黄土碗”里。
只要到暑假,“大碗”里就自发集结起几个个子大小不一但都灰头土脸的“战士”,不用问,那肯定是我和我的表兄弟几人又在扮演打怪兽拯救世界的剧情。我们要在特定时间内找到顺手的武器,好在“大碗”里参差长着几棵老树,掉落的树杈有的像弓箭,有的像把宝剑,甚至还有的像一柄红缨枪。而我们口中的“怪兽”可能是一棵怪异的树、一只飞过的小鸟,或者树干上爬行的蜘蛛……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挥舞着捡来的树杈大喊大叫着,大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如果无人打扰,我们可以一直沉浸在游戏里,除非听见一个声音:“崽们,回来吃饭啦!”是奶奶的声音。只这一声,方才雄狮般的小战士们便丢盔卸甲,飞也似的朝饭桌奔去,因为我们知道饭桌上有一道比玩更吸引人的美食——炸知了猴。
这是我儿时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那时市面上没有卖知了猴的,要想捉到它,还得回到“黄土碗”。夜幕降临的时候,大伯就会招呼我们几个带上手电筒,每人揣上一个扎了小孔的塑料瓶,朝“大碗”出发。“碗”里手电筒的灯光星星点点汇成一片,几乎全村子的人都来抓知了猴了。知了猴一般隐藏在灰褐色的树皮上或一些枝茎比较粗的杂草上。找到它们时,需要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然后塞进瓶子里,紧接着聚精会神地寻觅下一个,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我和等着被我捉到的知了猴了。
农村的任何天然美味,制作手法都是简单质朴的。比如抓来的知了猴,只需要用清水洗一下,冷油下锅炸至金黄,吃时撒点盐即可。我端着碗蹲在房顶上边吃着炸知了猴,边望着满载而归的人们沿着“碗沿儿”走进了村中,好像“黄土碗”天生五谷,大家真的饕餮其中一样。
村里人说这个土坑是个聚宝盆,因为家家户户盖房子的土都是取自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大坑,与我们的生活相依相连。奶奶也常说这个“大碗”是个宝,那时我年纪小,并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只简单理解成那里埋着宝贝。想到这儿,我和小伙伴们立即部署在“碗”内四周,可找了整整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在我们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时,不经意发现脚下的一株草比较特别,大叶红果,兀自生长在草丛中。我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喊:“人参!”
于是我们撅着屁股,扒开杂草,拿着小铲子学着电视上挖人参的动作,一点点掘土,然后小心翼翼地挖着。“人参”的身体慢慢漏出来了,接着是根,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它一溜烟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在最后一点根须被挖出来之后,我们欢天喜地地跑去找奶奶,大喊着:“奶奶,我们找到宝啦!我们找到宝啦!”
“这是什么宝啊!”等奶奶看清楚后,笑弯了腰,说道,“这是野山姜啊!”
我想不明白人们说的宝贝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直到有一年,家乡发大水,由于“黄土碗”地势较低,将村子里的大部分水引了过去,使得乡亲们大部分的牲畜和房屋幸免于难。从那以后,原本是大土坑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湖,我也终于明白了奶奶的深意。
“奶奶,黄土碗还会回来吗?”我有些难过地问奶奶。
“崽,黄土碗一直都在啊。”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说:“不信你去瞧瞧。”
我走到原来的“碗沿儿”,除了水什么也看不见。正在伤神的时候,两条小鱼浮上水面换了口气,然后倏地一下隐没到水中,水面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我心中大喜,原来这只“黄土碗”一直都在,它只是盛满了水,孕育着生命,并用一股股清泉慰藉着在这里长大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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