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选粹】王薇炜 |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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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2024-11-10 20:24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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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轮到我送孩子学画画。画画这事，就是孩子觉得有意思，等的大人呢？说实在的，挺无聊的。坐在画室门口的凳子上，一堆家长都在刷手机。我也刷了会，刷的脖子累了，就活动下。活动的间隙，我溜达到画室所在商场的另一端，发现居然有个非常不起眼，门脸非常小的“绣坊”。现在衣服大多都机器绣了，手工绣多费工夫啊，能赚着钱么？再说，这里又不是绣花艺术的传承地。带着疑问，我往前探了探脑袋。奥，原来，这里不是我理解的那种“杭绣”“苏绣”绣坊——几位绣娘在绣架前飞针走线，绣出“凤穿牡丹”或者“百鸟朝凤”等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要么让穿着的人焕发光彩，要么让厅堂熠熠生辉。这个几平方的“绣坊”摆放的大多都是花样毛活和织绣，帽子啊围巾啊，小孩的毛袜啊，还有鞋垫。还有许多成衣，破了个洞的，裤脚长了的。确切地说，这个绣坊更像是个织补的铺子，但又不完全是，因为那些毛活和绣布实在太好看了，机器做的没这么有匠心。有件男孩的羽绒服，胸口破了个洞，露着绒毛，老板娘一边招呼着我自己看，一边就拿工具上手了，一针针，一线线，她居然给洞口绣了个冰墩墩。这真是拿捏住小孩的心理啊，绣地这么活灵活现，不愁小孩见了不肯穿。我拿起一双鞋垫，看着熟悉的图案，竟有点恍惚了，老家的鞋样子，穿越千里而来了么？这是双玫粉色鞋垫，捏在手里有千层布的质感。所谓千层布，实际上是把一层层棉布用高粱面裱褙好，晒得干干嗦嗦，先用白布包边缝两趟，再用针锥子一针一针刺出图样来，拿针引着麻线和棉彩线绣好。我都多少年没有用过鞋垫了啊？上次母亲给我纳鞋垫还是结婚前，她纳了六双我的鞋码的，六双我对象鞋码的。我当时还嘲笑她的迂。小时候一到秋天，秋分过了，家里农闲了，我的祖母和母亲就开始弄毛活，绣鞋垫。那时候没有好条件，不能每年买新棉衣服，小孩长的快，衣服都跟不上穿，更别想北方冬天零下十几度里能拥有几双棉靴子。所以女人们才要年年给毛衣接袖子，给毛裤接裤腿，还要经常给磨烂的地方绣个花，备下全家用的鞋垫子。谁家没有几双鞋垫子啊？放在棉鞋里，热屋里出汗，雪地里吸潮，有了味道也没关系，用鞋刷刷一刷就行了。不穿个三四年，鞋垫不会烂。倒不开鞋，倒的开鞋垫子啊！祖母给家里人绣的鞋垫子都是有鸳鸯或者桃花的，这都是祖传的老样式。她说当年给八路军纳军鞋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布啊？那时候村里要的急，打下了莱芜，战士们还没修整好，听说就要南下。妇救会任务下的急，奶奶一晚上不睡觉，就着油灯，能纳两双军鞋。奶奶纳的军鞋俗称“踢死牛”，千层底，针脚匀细。奶奶说她的遗憾就是没有绣上“当兵最光荣，解放全中国”这些字眼，我小时候曾嘲笑奶奶：“你都不会写字，还绣花呢？”奶奶严肃地跟我说，她参加了扫盲班，会写自己的名字，也认识这几个字。就是时间太赶了，来不及绣上。我说：“你要是绣上了，说不定哪位小战士收藏了，以后能进淮海战役博物馆！”祖母说我净打趣她，但每每想起来这点小遗憾，她也总带着一丝“我给八路纳过鞋”的自豪。我母亲绣的多是“竹报平安”“年年有鱼”等图案，我上大学和读研时，冬天也只有一双皮靴，垫鞋垫再合适不过，大小合适，又保暖，每天晚上放在暖气片旁，第二天放在靴子里，非常舒服。冬天里，有一次我去一位老师家拜访，刚进门换鞋，她看见了我的鞋垫，羡慕的跟什么似的，说这是“艺术品”。我从小穿到大的，邻居大娘婶子们都会绣的鞋垫子，居然成了艺术品！因为那时市场上的鞋垫子也极为便宜，所以我并没有当回事，转头让母亲做了一副鞋垫转送给老师，看着老师小心翼翼装起鞋垫子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心想：城里人少见多怪啊。大概是从我工作以后吧，每年冬天都有三四双棉靴了，一天穿一双，倒着穿，既不会臭脚，也不会担心被雨雪侵湿，所以我也不让母亲给我绣了。结婚时那十二双鞋垫，大概是目前为数不多的手艺活了。近年来，母亲颈椎不好，不仅绣不了鞋垫，就连拿手的扎虎头帽、虎头鞋的手艺都放下好久了。但时间久了，大家又会想起这份手艺来。每逢端午的时候，我和弟弟就会想起祖母绣的彩色八宝如意，戴在脖子上，挂着个红色鸡蛋，满村里逛。现在祖母早已仙逝，谁来给小孩子们做彩如意呢？每逢冬天下雨雪的时候，我给小孩带上帽子，就会想起小时候我们戴的虎头帽，那时候村里哪个孩子头上都有一顶“王”字，我们经常一起碰头，模仿老虎顶牛。可惜我没有学会母亲的老手艺，母亲的颈椎病也不允许她摆弄了.....今天我是怎么了？看着这几平方的活计，居然想起来我家的这份“家传艺术”。老板娘看我捧着鞋垫入迷，问我是不是有兴趣摆弄两针，我直呼“我不会”，老板娘说试试看吧。我带上顶针，才发现针锥子已经淘汰了，是机器打的眼。但线还是麻线和棉线绞成的，我学着祖母和母亲的样子，拿起针，在头发上抹了抹，用我这粗笨的"棒槌手"，一针针绣着......作者简介：王薇炜，本名王伟伟，山东淄博人，华东师大中文系研究生，现任教于江西省南昌二中，南昌作协会员。请。如下稿件：人性之美、大爱情怀、乡愁、
亲情友情爱情、生态情怀、性灵自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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