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已经是2024年了,我的澳洲打工日记已经连载了很长时间。但非常遗憾的是,我在不久的将来,会停止记录打工日记。因为,我要回家度假了。
虽然我很想马上回国大吃大喝,但事实上是我最近遇到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发展。彷徨的我,如今只想快点离开林肯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然后回家休息三周。
我把自己近期做出的决定,称为「灰溜溜回国」。我原本以为可以长期留在偏远地区赚大钱,但做了这么多不同的体力活之后,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真的干不动了」。我要赶紧离开,想回国吃中餐,想和朋友以及家人聊天,想迅速回到一个舒适圈。
是的,来澳洲不足一年,我又回国了。我对自己很失望,但路还要要继续走。昨天一早醒过来,我买好了四月中旬回国的机票,也买好了五月初回墨尔本的机票。三周休息结束后,我要在大城市再次重启人生。
之后,不想干体力活了,我准备在墨尔本找办公室的工作。
疲乏
2023年12月初,我写了一篇关于澳洲打工半年的年终总结,详细地分享了这半年做过的所有蓝领工作。在那之后,因为圣诞节和元旦放假,我没有工作,生活变得越发无聊。
十二月中旬,全女海鲜厂放假,我的工作重心只剩下粮食厂。但由于天气原因,再加上大家都在准备圣诞节的活动,厂里的工时并不多,一周只有两天或者三天。在这百无聊赖的时间里,我联系上了一份小岛清洁工的工作。
去小岛当酒店清洁工,是我开始在粮食厂上班之前的计划。但由于小岛上包括酒店和其他设施都是新建的,所以收到offer之后,我一直没有收到入职培训和排班的相关信息,甚至以为他们不需要我了。直到11月,我才终于收到了酒店的信息,但考虑到已经在粮食厂坐办公室,我便表示延迟入职。
过完圣诞节,在家百无聊赖的我,前往小岛当起了刷马桶女工。小岛离我居住的林肯港有一段距离,开车大概25分钟,但由于我没有车,平时只能依赖同事载我——如果在澳洲偏远地区打工,没车真的很难去任何地方,所以我准备之后回国认真练车。
坐车到了小岛的码头后,我们便坐上公司的船。第一次坐船上班,我的感觉是兴奋又刺激。来到酒店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是真的是荒无人烟,但毕竟好山好水好风景,很适合有钱人在这里躺平——酒店的价格很贵,住一晚就是我接近一个月能存下来的工资了。
由于这个酒店是初创企业,没有人真的教我如何做酒店清洁,而是同事之间互相学习清洁技巧。这是我在澳洲上班后,第一次由自己来主导工作程序,并自己思考如何把房间清洁得更干净。不得不说,这真是全新的体验。
酒店的房间目前只有五个,做完客房清洁之后,我还会帮忙清洁餐厅和员工宿舍。整体而言,我觉得酒店清洁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辛苦;但这都是基于这个酒店是初创企业,没有太多客人进行预订,所以我的工作压力不大。也因如此,我的工时并不多。
为了增加更多工时和存到更多的钱,我又去体验了其他的蓝领工作,一是洗车工,而是去了酒吧当保安。
洗车的工作是粮食厂的一个司机介绍的。他知道我为存钱读硕士而发愁,便问我要不要帮忙洗车,可以给我一点点钱。我在家闲得没事干,果断答应了。那天,我只是拿着水管冲洗货车,司机大哥他负责刷车,两个小时多便结束了工作。我轻松赚了大钱,也增加了在清洁方面的工作经验,刷马桶和洗车都不在话下。
后来跨年夜,司机大哥又问我要不要去酒吧当一个晚上的保安,我又答应了。此前,我考了RSA酒证,却一直没有在酒吧以服务员的身份工作过,如今是直接换了工种进入酒吧。在澳洲,在酒吧当保安需要「持证上岗」,但我感觉工作内容却有点像一个清洁工。
那天,我一直站在酒吧外面,让客人不要把外带饮料带进去,以及让他们把酒在酒吧喝完(不要带出去瓶子乱丢)。毕竟,喝了酒的大家又穿着拖鞋到处走,很容易踩到空瓶子受伤。所以,除了维持酒吧秩序,我还要不停地清理客人放在桌上的空瓶子。
当保安,最辛苦的就是「一直站着」,也怕遇到醉酒闹事的客人。那晚,有个男生和朋友喝酒打赌,问我能不能打他一拳。我推脱听不懂英语,最后经理注意到我的窘况,便让他离开我——在酒吧当保安,我是小心翼翼。直到凌晨一点半,我才终于下班。
至此,我在南澳偏远地区的蓝领生活,差不多定型了。定型的意思是,我可能不会再尝试更多的蓝领工种。因为新的一年开始,我只会在粮食厂、海鲜厂和酒店继续打工,争取续三签。但是否要续完三签,我现在并没有信心。因为蓝领的生活,我真的过腻了。
当初来澳洲想体验职业多样性,我不知天高地厚;直到真正开始从业时,我才意识新鲜感能维持的时间实在太短。我不想长达几个月去刷马桶,也不想一直用手重复包装海鲜,更不愿意一天到晚与灰尘做伴。我这才意识到都市生活是如此吸引我,我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如果我没有在粮食厂坐办公室,我根本不知道在澳洲还会坐回去办公室,甚至以为自己这一年多只能做体力活。但如今,我觉得自己可以尝试找办公室的工作,逼自己增加英语词汇,回到一个自己渴望的舒适圈。我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我必须试一试。
没想到,2023年的1月,我当时是如此期待重启人生。一年了,2024年1月的我,却认清自己,折腾不如躺平,更想快乐摸鱼,而不是灰头土脸地从厂里回家。
离开
十二月的时候,我告知了粮食厂和海鲜厂的经理,表示自己会留在这里六个月,把三签续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这周六就已经买好了四月初的机票,想快点离开了。
这个决定是突然的,是我觉得「自己真的受不了现在的生活」。这个念头源于跨年夜,那天司机大哥带我和一个员工,去附近另一个镇当保安。驱车接近四个小时(对我来说就是公路旅行),我们路过了好几个小镇。至此,我把林肯港周边的小镇几乎都逛遍了。
如果有人想来南澳偏远地区旅游,一定会想到来这里抓海鲜,或者来这里躺平感受沙滩与海的平静。这便是我刚来南澳的感受——漂亮、平静,让人想一辈子住在这里。但我真的在这里生活时,却觉得越来越乏味,真是「好山好水好风景好无聊」。
当地人大多结婚生娃,以一个家庭的形式出游,不然就是个体习惯去酒吧喝酒,没有更多的活动。工作机会在小镇也是固定的,旅游业就是一两个超市、酒吧、咖啡店或者酒店。工厂则是沿路常常会看到规模大或小的粮食厂。当地人大部分都是农民,农场主自给自足;但对于背包客而言,却很难生存。
当我再次处于旅游的状态时,已经心不在焉了。虽然我还是感慨大自然的美,但我更想回到大城市,有一个自己的社交圈,找到朋友或者伴侣。我想认识更多的亚裔,而不是处于一个总是白人的社会环境中。
其次,我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差。我是一个很需要别人陪伴的人。当初为了续签我忍气吞声,现在有了二签,工资基本上都是税后30+刀,钱是赚到了,但我心理上真的受不了——真的很想拥抱人,很想跟人面对面说话,很想有人回应我。
在国内的时候,我每周都会和好朋友们见面三次,有数不清的拥抱和情绪价值。我知道自己被朋友很好地照顾和保护着。但时至今日,我真的觉得在澳洲偏远地区太孤独、太无聊,比当初考雅思的前三个月更痛苦。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我甚至又开始投简历,想让自己更忙一些。有天下午得知粮食厂同事做晚班,我便在想明天问经理关于晚班的事情,这样我可以在两个厂从白天一直干到晚上。已经有三份工作的我,如今恨不得天天上班,只为了避免胡思乱想。
过去,我不推崇多工时导致身体受损。但现在我却发现,在澳洲小镇打工,要么是身体受损,要么就是心理受损。起码上班我还能赚钱,跟同事讲几句话,总比回家无所事事好。因为一旦闲下来,我会意识到自己很可悲,没人关心我,我除了工资一无所有。
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提前离开,是因为我收到了梦校的硕士拒录通知。我在十月份的时候,联系了中介,让中介帮我投递社工硕士的学校。但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我便在这周五写信给中介,询问情况。
事实上,梦校在十二月份已经给中介发了拒信,但中介一直没有发给我。不仅中介没有告知我,而且就连帮我申请的校区都是错的。哪怕被拒绝,中介也没有想过帮我和学校协调。看到拒绝通知的当下,我整个人都很懵,更准确是「绝望」,一种绝望到窒息的感觉。
一旦学校拒绝我的硕士申请,我就必须续三签,继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作。但是即使是有了三份工作,我最近的工时并不稳定。当初,我提交的文书资料,都是沿用申请加硕的资料,根本没有想到被拒绝的结果。那么接下来,我应该怎么补救呢?
当天晚上,我迅速写好了给学校的申请信,请求学校再次审核我的材料,与此同时找好了新的中介。当然,我知道这个行为可能无济于事,学校可能之后还是会拒绝我。但我别无他法,真是痛苦又迷茫。
去年一月,我被加拿大硕士拒绝;但今年一月,我又被澳洲硕士拒绝。是我拿到澳洲这个签证,就用完了所有的好运气吗?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呢?我一夜无眠,在极度恐慌的状态中度过了这晚。
周六早上,我又情不自禁打开了买机票的软件,最后下定决心买了回国机票。我在林肯港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三个月。事实上,我很着急,因为离开林肯港前往阿德莱德,是为了考PTE,这样才能更好地说服学校。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有三个月,不仅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准备英语考试。直到四月初考完试,离开偏远地区回到大城市,我的精神状态才有可能好转。与此同时,我这段时间还要继续跟学校沟通,确保我在2025年读书,而不是继续干无意义的体力活。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身心俱疲。我从未如此想过回家,为了吃的,为了休息,为了和朋友倾诉,我必须要回国三周。我懦弱,学习和工作能力都不足,战战兢兢走到了这里——马不停蹄,狼狈人生。很想呼吸,但我感觉快窒息了。
写到这里,我对自己是「失望的」。当初如此迫不及待想出国,如今却是行尸走肉地回去。我觉得自己没有尽全力逼自己打工,而是遇到挫折就因受不了逃跑。但这,已经是我能力范围做到最好的事情。
我不介意大家看到我的失落、失败、失望,但我又无比相信自己的运气——既然我在被加拿大硕士拒绝后,阴差阳错来到澳洲。我一定会留在澳洲,所以短暂休息不仅是给我自己一个喘息时间,也是让自己更好地再出发。
我害怕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没有「走对」,那么在「撞到南墙」之前,我就「山重水复疑无路」再试试,再走走。五月六号,我便会飞回墨尔本,开始在大城市的生活。又要再次重启人生了,我更坦荡、更无畏了。
到四月初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在南澳偏远地区十个月了。既然十个月的体力活都能坚持下来,大城市的生活反而是轻轻松松了。我的好消息,一定会接踵而来,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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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记者,关注性别议题和残障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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