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最高分爱情剧,拍出了中年女性最真实的“禁忌恋”?

文化   2024-07-21 21:13   北京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安畔锡导演的新剧《毕业》,从剧名就能看出来是一部和教育题材相关的剧集,而剧中的爱情关系也不出所料地奔向了禁忌“师生恋”。
安畔锡拍出过引发收视狂潮的爱情剧《密会》《春夜》,作为中国观众眼中“古希腊掌管氛围感的神”,他擅长的并不只是视听语言上的氛围营造。那些隐秘禁忌的爱情之所以百转千回、余韵无穷,是因为故事里密集的现实注脚,无数次地切中观众内心。
随着《毕业》的剧情展开,关于背德爱情的讨论渐渐被剧中反映的现实境况所取代,到结局时达到高潮。因为这一次,关于教育内卷的社会现状,距离观众的生活实在太近了。


文|魏侨

爱情的镜像

《毕业》最鲜明的标签固然是充满禁忌感的“师生恋”,但即使是安畔锡,也尽力规避了师生关系中的权力等级问题。

李俊浩在出场时已经是在名校毕业,拿到令人羡慕的名企offer,相较于缺乏社会经验与判断力的学生身份,他已经是一个步入社会,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人。他与老师徐惠珍的师生关系,更像是情愫生发的契机。相隔10年的时光,他们有足够时间和空间去沉淀,理清感情的前因后果,师生关系带来的情感困惑也被弱化了。

《毕业》剧照
故事里有被人津津乐道的爱情桥段,比如那把跨越时空氤氲着浪漫氛围的红色雨伞,绕路去买牛奶只为多相处一会儿的隐秘心思,还有在亲密时刻夹杂着禁忌感与尴尬的那句“老师”……在这些爱情的具象之下,真实的爱情早就生发于大量琐碎、真实、细腻的生活细节中。

从感情关系的角度来看,徐惠珍和李俊浩都没有在家庭关系中获得太多情感支持。前者出身贫寒被当做赚钱的工具,后者家境优渥父母却更关注他世俗上的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徐惠珍的循循善诱与真诚关怀成为了打开李俊浩心门的钥匙,长大后的李俊浩反过来成为了徐惠珍改变现状,重拾初心的勇气,在情感上完成了闭环。

看过《毕业》,许多观众认为李俊浩和徐惠珍的爱情缺少了以往安畔锡剧集作品中的暧昧氛围和拉扯感,剧中很多时候,爱情的描绘让位于职场环境的书写和还原。与其说是在写爱情,剧中更多时候着重呈现的是女主角徐惠珍的人生选择。

事实上,在安畔锡的爱情剧中,爱情总是有强烈的象征意味。他擅长写细致入微的现实,深可见骨地塑造被社会规则所长期规训和自我压抑的女性角色,而骤然降临爱情制造出一个极端的道德困境,成为了女性冲破固有轨道,找寻自我的契机。

在《毕业》中,徐惠珍也是一个极度压抑自我的女性角色。她是大峙洞补习班的最负盛名的讲师,不知疲倦地拼命工作,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但她的敬业和拼命并不来源于对工作本身的热忱和喜爱,更像是缺少生活目标的自我麻痹。她做补习班老师是为了偿还家庭债务,甚至因此错过司法考试,放弃学业,补习班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不得不在竞争激烈的工作环境里拼命努力,挣得在城市中的立足之地。
但当自己的第一个学生,被徐惠珍视为骄傲的李俊浩选择跟随她的步伐做一个补习班老师的时候,徐惠珍却表现出了激烈反对。在她眼里补习班老师并不是一个体面有前途的职业,而这种心理反映出的是她内心对于自己职业,甚至是人生路径的强烈怀疑。
因为在长期激烈竞争的环境里,徐惠珍几乎丧失了过去面对李俊浩时崇尚的人性化的教育方式。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成为了填鸭式教育、分数至上的拥趸。李俊浩的出现,提醒着她曾经对待教育的初心。这个被她教导出来的学生,如今以她当年的教育初心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就像一面镜子,让徐惠珍不得不面对,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以及当下的生活。

所以,当徐惠珍拒绝了隔壁补习班社长给出的优渥条件留下来时,看似是恋爱脑的选择,但实际上背后的是她内心对于工作价值、人生意义的重新考量。而在对李俊浩敞开心扉的同时,曾经像个永动机一样麻木地不断奔跑运转的徐惠珍,也开始逐渐找回自己身上属于“人”的部分。
就像安畔锡过去的作品一样,在主人公重重困锁的人生之中,爱情作为偶然发生的、源于本能的情感,敲碎了固有的秩序,让人重新审视,如何成为一个人?如何度过一生?

平视的她

《毕业》里的徐惠珍的确是一个名利双收,却仍然面对人生充满了迷茫和困顿的女性。但即使生长在缺爱的家庭环境中,她的困惑并不纠缠于是否“被爱”。无论是前期野心勃勃追名逐利,还是后期逐渐找回初心回归自我,徐惠珍始终在维持着自己内心的自洽,以及寻找自身价值的认同。
在这条寻找自我的道路上,徐惠珍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也没有被塑造成某种女性力量的完美化身。她是功利的、有野心的,她打造了一套完美应付考试的学习方法,她把学生当作资源,把分数当作勋章,换取即时的名利作为报偿,为学生出头去挑战公立学校的资深教师,心里也抱着给自己争名夺利的隐秘心思。
随着女性主义在影视剧领域兴起,许多影视作品都要讲女性野心、女性互助、女性力量。但或放不下道德规训,呈现出既要又要的双重标准;或矫枉过正陷入另一种刻板印象的窠臼。女性主义是关于人的理论,缺乏真实基础,围绕性别做文章的作品,最终往往走向了新的极端。
《毕业》里一个有意思的对比是,年轻的后辈南清美将徐惠珍视为目标,试图取而代之,甚至在情感关系上,补习班还有爱慕着李俊浩的老师,在传统爱情剧里女主角最大的情敌和危机。但另一方面,因为崇拜和理解,南清美才走上了和徐惠珍相似的道路,更容易理解和共情徐惠珍的处境,所以最终选择成为她的同路人。剧中通过这样的“对手”女性,所呈现出的是一种更深层、更复杂的女性共情。

反而通过传播恋情,偷取资料给徐惠珍造成重大打击的人是补习班的副校长,她和徐惠珍之间没有太多情感上的关联,只是因为缺乏足够实现巨大野心的能力而一步步动作变形、走向极端。但即使如此,剧中仍然让她说出了“今天是我余生中最年轻的日子,总要在年轻的时候,让烟花华丽地绽放一下吧”这样近似于励志鸡汤的台词。

剧中真实呈现了女性们各自在理想与名利之间的摇摆和不同的选择,而无论她们作何选择,都在故事所营造的真实环境中继续生活,创作者从不以上帝视角对她做价值批评,更不会有天降神兵的“审判”。
《毕业》没有给剧中的女性角色制定框架,女性之间也没有预设的关系,无论好或坏。女性可以互助也可以互害,就像“白发魔女” 崔亨善曾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与徐惠珍争抢资源,也因为欣赏徐惠珍的能力而一次又一次地抛出橄榄枝。她们对待对方的态度随着时间与形势而改变,超脱于性别身份与私人情感之外。

相较于市场上热门的剧集,无论是对于陷于刻板印象,还是对于刻板印象的极致反转,本质上仍然是一次对陈旧性别观念的一次强化。而如《毕业》中这样,平视、客观,不掺杂性别观念的叙述视角,往往才是当前影视作品中真正稀缺的。

教育的解药?

《毕业》所引发的讨论,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韩国教育现状的再现和探讨。经历过高考的中国观众对于补习班和考试都不会陌生。豆瓣网友称甚至戏称这部剧为“学而思大战北京四中”。
故事一开篇就呈现了一场韩国补习班与公立学校的激烈冲突,因为一道答案模棱两可的题目,徐惠珍到公立学校里与出题老师理论。而这一道题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韩国的高考制度并未中国一样的“一考定终身”,而是将高中三年的所有考试、日常成绩还有老师的评价都纳入考评体系中。也就是说,对韩国考生来说每一次考试都不能出错,一旦差之毫厘就是影响一生的差距。
剧中借着补习班老师之口言明了这种现状,“一题价值高分的选择题将会暗中决定各位的等级,而那个等级有可能会成为你在社会上的立足标准,你要上的大学,你所拥有的工作,就连你去参加联谊碰到的对象外貌,都有可能系在学校考试的一题选择题上。”
因此,徐惠珍的申诉无异于宣告高考有一科因为出题失误而重考,公立学校的出题老师表尚燮因为被补习班的老师质疑权威而勃然大怒,因为他认为补习班老师只追求成绩,违背了教育的本质。但另一方面,不顾事实一味维护自身作为“出题人”的权威,事实上也是教育被考试所异化的一种具象体现。而后,遭遇质疑的表尚燮在公立学校中遭遇边缘化,也决定投身补习班,比起黑化或者自暴自弃,这种选择更像是对教育价值的重新找寻。

李俊浩和徐惠珍都是在补习班中重塑教育价值的人,在以高考为终极目标的社会环境下,通过文学教育来展现寓教于乐,充分开发想象力,激发学生兴趣的教育方式,讲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少年》和艾里希·弗洛姆的《爱的艺术》,多少掺杂了创作者浪漫主义的期待。
在社会阶层高度固化,高考成为普通人上升唯一的途径时,激烈的竞争和内卷不可避免。补习班是顺应社会现实的产物,而随着教育被高度资本化,被异化的不止教育,还有学生。《毕业》里写补习班残酷的市场交锋,无数次地将学生作为资源不顾一切地进行抢夺。在这里学生是资源,分数是筹码,却不是需要读书明理、增长知识、提升修养的人。这样的桥段的惊心动魄之余,也给人带来了强烈的不适。

一个学生的启发,一个或者几个老师个人的理想,很难撼动制度长年累月形成的观念的大山。结局时徐惠珍离开补习班,重新投身学业和司法考试,既是她对人生价值的重塑,也带着对现状的无奈。

我们并不能期待影视作品来解决社会问题,而《毕业》中对于社会现状细致入微的刻画和再现仍然有它的价值。它让观众去直面教育问题背后赤裸裸的结构性困境,给困在其中的人以抚慰,也给人提供重新思考的契机和空间。剧中的文学是一种象征,在这之上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今的教育,究竟要如何教育一个人,成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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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版:桃桃 /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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