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在《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说:人生就是一团欲望。当欲望得不到满足便痛苦,当欲望得到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荡。
罗翔有过一个类似的说法,不确定是否受叔本华的影响,他说,人的一生都是在虚荣和虚无这两个极端中不断地徘徊。
没有明确的年龄分界线,但能明确感觉到,以前的我更虚荣一点,现在的我更虚无一点,虚荣跟“上进”其实很难区分,虚无跟“堕落”同样很难辨别,我心态上的这种变化体现在了跑步上。
最早的时候刷数据,搞装备,加跑群,然后什么“自律让我更自由”,什么“心流体验”,什么“多巴胺vs内啡肽”,然后终于有一天跑着跑着,冒出来一个大不逆的想法:TMD的,搞这么累干嘛啊!
从此以后,跑步变得“佛系”多了,累了就改成走路,坚持那是不存在的,有时候两公里就结束,有时候穿戴整齐本来要去跑步,看到路边有家好吃的店,果断放弃,过去一年只有一次跑过五公里,就是上周末参加的南山半马。
然后,哈哈哈,在深南大道刷手机的我,小弟只认真跑了前面十公里,后半程改成走路,2小时30分42秒完赛。
朋友们,我没有“觉今是而昨非”的意思,甚至我觉得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我相信人生既要抑制虚荣的冲动,也要对抗人生的虚无感,这其间的分寸拿捏又让我想起了刘喻的说法:可能我思考得越多,就越相信,智慧的本质,就是对事物比例的公正判断。
虚无感还体现在对很多正确但无用的人生大道理出现了免疫情绪。
暑假的时候,带小孩在杭州西溪湿地住了一晚,晚上参加了酒店的冥想体验课,可能是我“杂念”太多,对抗意识太强,反正没有成功让我进入冥想的状态。
倒是学员的自我介绍和闲聊环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有一位大姐,看年纪大我个十来岁,穿着打扮也像社会的成功人士,她讲了自己从一个不高的起点如何奋斗发展到今天,人生感悟类似于:只要你努力了一定会有回报。
她表达的时候真诚,没有说教的成分,而且我也相信她是真的相信。
只是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机会”那般安慰。
对此,我一直很怀疑。
我阅读到的历史更像是王兴之前在饭否说过的一句话:比“牺牲哪个人”或“牺牲哪个群体”更残酷的问题是:牺牲哪代人?
这位大姐生活在中国,浙江,改革开放四十年经济最发达的省份之一,又是70后,在自己年富力强的时候很难赶不上房地产造富的班车,她可能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我没有否定她的努力)。
前阵子看过两本关于苏联解体后中亚历史的书,一本是《失落的卫星》,一本是《帝国:俄罗斯五十年》(繁体),里面描述的中亚生活更像是下面这样子:
1. 人们好像是被随手扔在这里的,于是也就认命地在这里繁衍生息。
2. 他们太久没离开这里,一成不变的日子像水蛭一样,吸走了他们的生命力,目光中只剩下漠然。人们在这里出生,度过一辈子,死后也埋在这里。
3. 我看到的大部分中亚依然是一个深陷历史与宗教传统,囿于地缘政治和民族主义,面对全球化裹足不前的地方。
通过作者的描述,我感受到的是一种在社会层面深深的无力感,个体的努力,意义有,但不会太大。
其实,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现实经历是第一位的,逻辑反而是第二位的。你最开始的时候遇到什么理念,这些理念后来跟现实怎么碰撞,对你接下来认知世界影响很大。所谓的好运气,就是大概努力个七次八次之后,在你没有放弃之前,现实给了你:正反馈。
在《芒格之道》中,老查理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位国税局审计员。他是来蓝筹印花公司做审计的。这位审计员在国税局工作了18年,专门负责调查税务欺诈案件。他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是骗子,一张嘴就说谎。干这行18年了,无论看谁,他眼睛里都带着凶光,那眼神就像一只疯狗一样。这个人非常不好相处。我很理解他。看到了太多的丑恶,很容易对周围的世界充满敌意。
从这个角度讲,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人,不管是否运气使然,她本身就是幸运的人。
关于这个世界,我们都听过太多的说法。
有的人说:选择大于努力。
有的人说:在真正的天赋面前,什么努力都是徒劳的。
有的人说:仅凭大多数人努力的程度,远没有到拼天赋的程度。
福楼拜说:一个人只有坐下来才能思考和写作。
尼采说:只有散步得来的思想才有价值。
这个列表可以列的很长很长,它们描述的倒不是错的,问题在于它们只描述了一种经历,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脱离了具体的情景,讨论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
意义感的缺失,正是虚无的体现,虚无的极致就是:人生作为一个整体本来也没有意义。我们开头提到的叔本华正是这种人生悲观主义的代表人物,而尼采的哲学则阐述了一种对待人生悲剧的积极立场。
关于尼采的哲学,我此前碎片化的看过一些,也一直看不太懂,直到最近看了周国平写的《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才知道理解尼采的哲学不能靠分析的头脑,而要靠直觉的领悟,写了满满的一页笔记,最后把这本书推荐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