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
文摘
心灵鸡汤
2023-09-27 18:13
中国香港
这是上面《大梦》这首歌的一句歌词,也是我在一趟从汕头开往深圳高铁上,听着耳机里熟悉的老歌时,一直回荡着的问题。没有什么比参加别人的丧礼更触动自己思考人生的根本问题了。上周老郑来电,说家族里一位宗亲长辈过世了,跟我们家的关系比较近,我哥又在浙江出差,需要我回老家参加一些仪式。回一趟老家现在已经很方便了,路越修越好,有时候我看着新修的路都有点恍惚是在早前的珠三角。如果自己不开车,可以选择深圳家门口的地铁直接到高铁站,高铁80分钟左右,高铁上提前在平台叫车,人到车走,直接到汕头家门口。因为我知道潮汕农村的丧事出了名的复杂,讲究多,仪式多,宗亲又大多不熟,即使自家亲戚,能聊的话题也不多。现实如预期所料,在村里参加丧礼的两天,我脑海浮现最多的是加缪的《局外人》,我不知该如何融入眼前的环境,时常局促的就像"跟着老婆回村的女婿",不知该如何跟分不清辈份的人寒暄,一次次挡住别人递过来的烟,又一次次傻笑着表示感谢。心中也理解,别人并不是没有记住我几分钟前刚说过不抽烟,只是在这个场合,这么多理论上亲近但不熟悉的人凑在一起,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干了。
我时刻提醒自己带着任务而来,不习惯也要努力去适应,但人情世故这些,我终究懂得还是太少,像我们这种不擅长社交的人,还是喜欢跟让自己感觉自在的人待在一起。同桌"吃席"的人,有的二三十年没有见过了,有的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有的问我只生一个女儿以后老了怎么办,我一个快四十岁的人笑得倔强而尴尬。在高铁上时我就在想,回不去的故乡,并不会因为路越修越好而改变。在我看来,那些繁杂的仪式谈不上有什么意义,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而活人也都是在应付,完成自己被人赋予的任务,看得出大家都很累,法师在念经的时候大家连连打着哈欠。法师换装之前倒是年轻又时尚,猜测这是一份收入不低的工作,念经的间隙偷偷回了几条微信,甚至还刷了会抖音,是工作就会划水,哪怕是位正在超度亡灵的法师。回家之后我跟老妈聊起了这些,她有不同的想法,她在意这些仪式,言外之意我也听得懂,她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如果单单你不做会被其他人笑话。我理解她,她比我那出生在大清朝的太奶奶已经开明很多了,太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跟我说过,她特别怕火葬,因为她怕疼,那时我不懂怎么安慰她,其实现在我也不懂。老妈跟老郑的人生,按照他们的定义,已经进入了“伤停补时阶段”。前两年各自在山上挑了一块风水好地备着,而且那两块地还隔着一个水库相望,当然,这是听风水先生的。她理解我,她说我和我哥读过书的就是指望不上这些“复杂的工作”,所以需要趁自己身体还硬朗的时候把这些操心事先办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事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那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如果说人的成熟度不是一条连续的斜坡,而是上台阶的话,那就是一个台阶。或许,我能轻易看到父母那一辈人生的局限之处,但我对自己的人生如何活出更高的宽广度却仍然没有答案。曾经我以为,"上进"会是解开这个人生谜题很重要的一块拼图,但是现在对此却越来越不确定。有一次在深圳湾跑步,跑着跑着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搞这么累干嘛?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其实也不是很享受跑步这件事,以往靠的全是自律,此前只是没有更诚实的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人生的虚无感并不会因为“上进”而消失,知行合一,我已经快半年没有跑过步了,我真厉害,为自己找了一个这么高级的借口。现在,我也更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沉默的中年人”,为什么有的人喜欢钓鱼,有的人喜欢在车里多待一会,这些其实只是表面。对于中年人来说,可怕的不是努力挣扎而没有结果,而是发现“自暴自弃”也不会沉沦,那是一种坦然的心安理得。我听一位群友转述她老公的原话:我都xx岁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在返回深圳的列车上,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万家灯火,想起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的情景,那感觉久远但清晰,感觉我是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这里。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中把孙光明之死比喻为“走出了时间”,后来这句话被概括为“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这也是前文《在时间中游历的小哈》标题的由来。如果把生命的旅程比喻为“在时间中游历”,有一个自己的时区,把握自己的节奏很重要,慢下来才能发现时间褶皱中隐藏的细节,我这样告诉自己。
在有些人看来,我的人生很可能也如我看父母那一辈人一样局限而不自知,或许正如《歌德尔传》中所说:命运的纺轮从未停歇,唯有岁月的流逝才能叫人看清它到底在编织什么样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