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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语:吹尽狂沙始到金
甲辰丁卯月,是中国高等教育界的“康衢烟月”。
3月19日,西安交通大学校园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师生自发夹队挥手送别卸任的“网红校长”,王树国以深情的“三鞠躬”致意,场面感人。近日,王树国有了新的身份,已任福州市福耀高等研究院院长/福耀科技大学(暂名)校长。
3月21日,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建校十周年校庆日,星流影集,热闹非凡。校庆前夕,教育部怀进鹏部长考察了学校,肯定该校十年办学成果,并在校园举行了高水平教育对外交流合作座谈会。3月24日,百余名院士更是齐聚神仙湖畔,共同探学术前沿。
此时,港中大(深圳)校长徐扬生,也迎来了他人生创业的“第二季”。
有点巧合,我与这两所大学有点缘分。
因为工作关系,前几年我经常到访西安交大,切身体会到学校浓厚的科研氛围,也亲眼目睹了“创新港”校区日新月异的变化。而对于港中大(深圳),是女儿在读的学校,印象更为深刻。
港中大(深圳)十周年校庆,也是徐扬生“十年创业路”的关键节点,恰遇王树国卸任西安交大“十年”校长职务。两位校长,都是“在位十年”,都是“网红校长”,都为中国高等教育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他们,一定有相通的地方,有相同的特质,有相近的理念。
本文之意亦在此。
一腔热血的家国情怀
徐扬生与王树国,都是1958年生人。若按公历算,徐的生日在春天,王的生日在秋天,相差约半年光景。
他们,是大陆恢复高考后的“应届生”。1977年,王树国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翌年一月,徐扬生考取了浙江大学。
1977年冬天,570万考生走进被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考场,当年全国大专院校录取新生27.3万人,录取率不到4.8%;1978年,610万人报考,录取40.2万人,录取率未足6.6%。
对比当下的高考,那个年代才算真正的“内卷”。
徐扬生和王树国,他们是“幸运”的,也是从磨难中走出来的。
徐扬生曾坦言,“没有高考,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说,“参与考试的人太多了,符合条件的十几届考生都赶来了”、“好在那时我每晚都有读书,凡是有文字的都读,哲学、历史、文学、电工、数学、植物保护……那是我一生中读书最多的一段时光。”
王树国,出生在河北献县农民家庭,从小学到高中,就是妥妥的“学霸”一枚,高中毕业后到农场干了几年农活,又到油田当工人。白天工作,夜里手电筒学习,边干活边读书,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徐扬生和王树国,他们牢牢地把握好“恢复高考”的机遇和东风,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在求学阶段,徐扬生和王树国的履历有着惊人的相似,可谓“鲁卫之政”。
大学本科阶段,两人攻读的都是机械工程专业,并在本校取得硕博学位,后期两人的科研方向,都与机器人有关。
其后,王树国去了法国,在巴黎国立高等工艺学院做了两年高级访问学者。1993年,被破格晋升教授,当年他才35岁。
徐扬生则去美国深造,获得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工学博士学位后,他一直留在美国高校从事机器人等相关研究工作,直到1997年香港回归前,他毅然踏上回国之路,接受香港中文大学的盛情邀请。
在徐扬生和王树国身上,我强烈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明月三千里,烟雨任平生”家国情怀。
他们俩,都曾拒绝过海外的高薪工作和优厚待遇,怀揣着“教育报国”的拳拳之心,全情投入到教育事业中去。
王树国在哈工大读书十年,当了十三年校长,科研首创及奖项不计其数,并实现了“一校三区”,将哈工大的“江湖地位”带至“C9联盟”院校顶尖位置。
“宁当校长,不当副省长!”这是王树国在哈工大热爱教育的美谈:“忘却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忘却祖国!”更是他的“家国心”最好的诠释。
在西安交大,他与党委书记和睦相处,共同盘活了“西部创新港”校区,打造了中国西部欠发达地区高等教育的标杆高地。
哈工大和西安交大,都被列入美国“实体清单”,能够在这两所学校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领头人”,可见其“含金量”之高也。
徐扬生也不例外。
他拥有六个“院士”头衔,天上还有一颗星星以他的名字命名。
“如果说在有生之年还想为国家做点什么,那就是办一所立足中国、面向世界的一流研究型大学,助力自主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将科技创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接受《光明日报》记者采访时,徐扬生如是说。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未创立之前,徐扬生在香港中文大学任职,从机械与自动化工程系系主任到副校长,他服务香港高等教育达16年之久。
每每看到港中大(深圳)校园那醒目的标语:“一腔热血,百年大学,千载品牌,万世良心”,我想,徐扬生从踏上香港那一刻开始,他已做好毕生服务祖国教育事业的思想准备了。
忠于教育的立德树人
物理学家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尽头是神学。
不管这句话正确是否,但凡有人类的地方,必然有自己的文化风俗和对自然现象的总结。无论是中国的《易经》、八卦八字和十二生肖,还是西方的十二星座,都有一套独特的理论学说。
1958年,中国农历为戊戌年,属狗,此年生人天干戊土,地支戌土。按中国生肖属相说,属狗之人的性格是忠诚正直、秉性纯良、意志坚定、持之以恒。
徐扬生和王树国,都是“戊戌年”出生之人,生肖属狗。
回看他们的人生路,我看到了“忠诚果敢和卓越领导力”。忠诚,又是现代人比较匮乏的性格元素。而忠诚的内涵,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如果王树国选择了“副省长”,那是走仕途之路;如果徐扬生继续留在北美,那是科学家之路。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教育之路”,说明他们热爱“教育”这份事业。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管仲的金玉良言。
种树容易,育人艰难。
徐扬生在多个场合都强调,大学是培养“人”的地方,真正的教育一定是以人为本的,关注“人”的成长,实现“人”的价值,真正把作为一个人的基石要打好,怎么做人、怎么办事、怎么说话。
对于“做人、办事、说话”这“三件套”,看似简单,实为不易。看看我们日常生活中,特别是在成人世界里,谁不是因为这三样东西发生矛盾、摩擦,甚至是冲突。
由是,教育无小事。
港中大(深圳)是中国大陆第一家全面引入“书院制”的大学,学院是爸,教你知识,书院是妈,教你做人。
还有,通识教育是该校本科阶段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是他们实施“全人教育”过程中的“布帛菽粟”。
无论你就读什么专业,都必须修读世界文明传统的经典书籍,这些课程的学分,其比重也不小。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孔子、达尔文、牛顿等大家的人文思想去丰富精神内涵,拓展学生认知的纵深度。
现代教育的创新,必须放眼世界、与时俱进、长算远略。
在港中大(深圳),学生是第一位的,老师是第二位的,校长是第三位的,这是徐扬生立下的规矩,他们也这样做了,躬体力行。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港中大(深圳)的家长志愿者队伍。
他们穿梭于家校之间,宣传学校,参与学校组织的各种志愿者活动,这本身就是“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也是学校“全人教育”中不可分割的链条,是时下教育生态中非常重要的闭环。
或许有人会质问,大学还需要家长参与吗?这是见仁见智的“灵魂拷问”。孩子的教育,不只是学校的事情,家教、家风和家庭,兹事体大。
立德树人,需要全社会的参与。
“王树国卸任,师生为何恋恋不舍?”这是澎湃新闻网提出的“议题”。
为何不舍?因为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源于这位“人民校长”与大家打成一片,特别是在立德树人方面,感动了师生。
王树国曾提出,大学教育要“敬畏学生”,这与徐扬生倡导“学生是学校的生命”一脉相承,异曲同工。
王树国说:“我的研究生就跟我的孩子一样,几乎吃在我们家住在我们家,就跟一家人一样。那种情感已经远远超出了师生之间的情感,完全像一家人一样。因为这是中国文化特有的一种情愫。师生如父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到这个程度,我认为是很难得的。”
徐扬生在与家长交流时,有一句话经常挂在嘴边:“你们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学校的孩子。”他也不定期邀请学生到家中作客,拉拉家常,这种“家文化”是港中大(深圳)独有的标签。
如此看来,优秀背后的特质都是相通的,因为他们心里有爱,眼中有光,胸怀有志。
北宋大家张载有句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徐扬生和王树国,他们作为卓越的“教育家”,想必与张载有不少共鸣之处,那“横渠四句”,只不过是他们铭心镂骨的事情而已。
传道授业的诲人不倦
优秀的教育者,一定是功力深厚的“传道人”,一定会走进人的内心,触动人的灵魂。
徐扬生在接受《晶报》采访时,他说:“一个人的艺术涵养,可以使人生走得更远,会让人生更有情趣,人生的发展更有前景,使人想得更远,同时更具有想象力。”
徐校长这一席话,让我顿悟他们为什么把学生的通识教育看得如此重要。
港中大(深圳)有40多个学生社团,这是培养学生艺术涵养的“满汉全席”,也是锻炼学生动手能力和融入社会的重要通道。
与此同时,他们会定期举办一些高水平的讲座,从世界各地请来各个领域的大伽,或许这些讲座与学科无关,但可以更大程度上拓宽学生的国际视野,换一双眼睛看世界,收获更多前沿的知识和养分。
还有驻校艺术家和艺术课程等形式,培养了学生的审美能力和艺术情操,提高学生的情感能力、想象力、创造力。
曾记得,我第一次走进港中大(深圳)校园时,仿佛走进书法的海洋。校园的每个角落,大到楼顶“高处”,小到演讲台“墙隅”,抬头之处几乎可以瞥见徐扬生的墨宝。
徐校长说这是为了美化校园,我相信其真实目的不止这么简单。因为在中国大陆任何一所高校,至今还没有看到这样特别的“IP”。
徐扬生酷爱汉字书法,独辟蹊径,自成一派,被业界称为“徐派书体”。
中国书法,美妙之处在于书写作者的个性、内心和涵养。“书无定形,法无定势”,这是我对汉字“芳墨”的浅显理解。
我可以斗胆说,世界上没有两幅同样的汉字书法,那怕是出自同一作者,那怕是临摹得“天衣无缝” ,每一次创作,都是独一无二的。
徐扬生非常鼓励学生学习中国的优秀文化传统,他在《我与书法的缘分》中这样说:
“书法于我,就像一叶漂流在大海的小舟,漫无目标地行驶,而我只顾欣赏海上的风光和清澈见底的海水,漂呀漂,也不知道漂到哪里去,我感恩这个缘分给我带来的这叶小舟,让我领悟到美,感受到在追求美的过程中的那份喜悦与宁静。”
正如李泽厚《美的历程》中所说:在中国所有艺术门类中,诗歌和书法最为源远流长,历时悠久。
我相信,无论人类科技如何演变,如何AI智能,诗歌和书法,都会发展下去,因为机器人永远替代不了人的思想情感和独有的审美韵味。
近段时间,《黄昏的神仙湖》一书有点热销,这是徐扬生写给港中大(深圳)建校十周年的“心里话”。2018年,徐扬生撰写的《摆渡人》出版,那是写给该校第一届本科毕业生的“小礼物”。
我称这两本书为“姐妹花”或“兄弟篇”,里面的散文和随笔,充满智慧和哲思,从中可感悟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净化现代烦嚣生活的“静心神器”。
徐扬生说,在浮躁的时代里,做个静心的人;在狭隘的世界里,做个宽厚的人。
多么难得的“禅意人生”。
不知从何时开始,王树国在各种场合的经典讲话,被整理成小视频,迅速在网路上“疯传”。流量经济的驱动,让王树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网红校长”。
不过,王校长确实能说、会说、敢说,而且说到人的心坎上去了。但真正触动我内心的话语,是王树国对家庭教育的原则和态度。
且看他如何说。
人生最大的投资,就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你人生最大的资产。如果把孩子培养成功了,你再失败也是成功的;如果孩子培养失败了,你再成功也是失败的。
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功,不是你赚了多少钱;不是你住多大漂亮的房子;也不是你银行卡里的数字。如果成功只有一个标准,就是你有没有把孩子立起来。
你挣遍了天底下花不完的钱,但你孩子是个废物,你依然是天底下最失败的家长。不是留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给孩子,而是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给这个世界。
所以真正有智慧的家长,不是给孩子留下200万,而是花200万去培养孩子一生高贵的品质和能力。“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子孙不如我,要钱有何用?”
的确,一个人的最大价值,不是创造了多少财富,而是培养出可持续发展的“后浪”,让孩子赓续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
在教人育人领域,徐扬生与王树国,他们是孜孜不倦、刻画入微的“传道者”。一个是中外合作办学的“典范”,一个是制内大学校长的“榜样”。
看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读罢他们的故事与语录,让我想起南朝王籍非常有名的诗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一个净静,一个通幽,不正是这两位校长的写照吗?
冯友兰说人生有四种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徐扬生与王树国,他们正往更高的境界迈进,虽已花甲之年,他们依然兢兢业业奔跑在“教育”的路上。
学徐扬生那样做人,像王树国那样说话。人生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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