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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语:刷盘子,还是读书?
近年,每每到高考毕业季,我都会想起一本书。
《刷盘子,还是读书?》,这是20年前的“网红雄文”。该书通过比较中日两国的现代化道路,反思了教育和工业发展策略的重要性,论证一个观点:在长期的发展视角下,投资于教育(即“读书”)优于短期劳动(如“刷盘子”)。
但今天,是否然?
在全球经济总体下行的大环境,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相当不容易,这是现实。另一方面,学历贬值的速度“匪夷所思”,传统的认知被时下的“怪象”打得“支离破碎”。
硕士研究生“送外卖”,博士研究生放弃本专业“造诣”,就业岗位“九唔搭八”,海外顶级名校博士下农村基层,不少本科毕业生还在“迷茫”的路上,一线城市失业人员涌进图书馆......
为了谋生,一大批“读书人”选择了“刷盘子”,这是常态。
人各有志,无可厚非。但本文两位主角的经历和故事,让我对生活与生存的意义,对刷盘子与读书的理解,有了另一种思考视角。
李娟的“达观”与猫腻的“情怀”
面对人生道路上的困难和风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态度和选择。
李娟,回应了“乐呵呵”。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外景拍得很美,森林、草原、湖泊、牧场、帐篷......纯天然的原样,结果火了一座城;故事很浪漫,台词轻松幽默,叙事有趣,也有生活之重;角色很逼真,男主角“于适”会骑射,开拍前请了一位哈萨克族老师,学了半年多的哈萨克语。
在烂剧如泥的当下,《我的阿勒泰》剧集有点“清流”的味道。
但看了其同名散文集,我却是另一种感觉。
2010年6月,李娟出版了散文集《阿勒泰的角落》,至今已有14年光景。
她在首版自序中说,在大雪围拥的安静中,我一遍又一遍翻看这些年的文字,感到非常温暖——我正是这样慢慢地写啊写啊,才成为此刻的自己的。
写作,在李娟眼中,它是解闷的最好朋友。
她“自嘲”:文字里的那个“我”还是十八九岁的光景,贫穷、虚荣、敏感又热情,滋味无穷。在《我的阿勒泰》四版自序中说:“我写下的故事曾让无数读者向往。其实最最向往的是我自己。”
与其说是散文集子,不如说是李娟在阿勒泰角落生活成长的感悟与印记。写的都是日常中一些琐碎事情,但平凡的文字中却蕴含着对生活气息的希望与憧憬。
这就是李娟散文的“神韵”。
读《属于我的马》:“漫长的劳动使阿克哈拉的土地渐渐睁开了眼睛。它看到了我们,认清我们的模样,从此才真正接受了我们。”看似写马,实则是与那片热土进行对话。
读《摩托车穿过春天的荒野》:“这大地坦阔,看似四通八达,其实步步都有可能通向永远回不到上一步的地方.......眼下的世界虽然清晰依旧,但黄昏真的来临了.......荒野将它从很久以前藏匿到如今,像是为世界小心地保存了一样逝去的东西。”
三个人坐在小型摩托车上五六个小时,经历戈壁滩上的狂风、飞扬的尘土、抛锚的无奈,整个人都散架了。但,李娟把这些“囧途”编成了快乐的音符,演奏出“山歌”的味道。
读《坐班车到桥头去》:“当荒野中的旅人历经漫长的荒凉来到这里,遇到如同最最宁静的梦境一般的可可苏水泽时,心里瞬间涌荡起的情感,不只是赞叹,更有感激吧?”
在零下二十几度坐着没有暖气的中巴,空气混浊,司机大烟鬼,蜿蜒曲折的山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这是写晕车的体验。
把晕车的苦境写成一幅“山水画”,可见李娟“达观”心态的强大。
读罢李娟的散文,总会感受到她那一颗“快乐的心灵”。
面对生活中各种苦况,却如此愉悦、如此奔放、如此画意,让人萌生一种“欲向蓬莱去,哪问路难行”的豁达。
若是李娟的“乐观”文风感动了读者,那么猫腻的“兴趣”和“情怀”,也打动了千万网民的心。
猫腻,网络文学作家,《庆余年》、《择天记》作者,原名贺英,1977年生人,他比李娟大两岁。
在求学路上,猫腻比李娟幸运。
李娟因为成绩不好,高中没毕业就缀学打工了。
猫腻曾上过四川大学,就读过电力系统及自动化系,专业是父亲安排的,而他沉溺于游戏和玩乐,学习懒散,被大学逐出了校门。
后来,猫腻觉得生活不能就这样了。他说,事实上这种逃避里隐含着你已经做出了的决定和判断,就是说,你宁可混吃等死,也不想为之付出任何努力。
不过,他的退学与写作无关,因为那时的网络写作还没有发展起来。
我不是网络文学爱好者,不喜欢电子阅读,习惯了纸质书籍。我没有读过猫腻的原著,也没有看过《庆余年第一季》,但收看了《庆余年第二季》电视剧,对其人性的刻画和探索,让我记忆犹新。
好的作品会自己“说话”。
《庆余年》,300多万字,框架宏大,格局庞大,故事很大,情节很玄,但主线只有一条。跟着主角范闲的脚步,就可以领略到叶轻媚、庆帝、王启年、长公主、陈萍萍、范建、海棠、四顾剑、叶流云等配角的精彩故事。
在猫腻心里,他要把范闲塑造成一位超级正能量的“大英雄”。通过穿越时空,通过信息不对称,通过掌握超前的生产力,拯救国家,匡扶正义,济寒赈贫。
范闲意识到“民不该如草芥”,他想改变。但在鉴查院的石碑前,叩问自己:“如果没有人站出来,这些人就只能忍着受着,可是谁能站出来呢?谁能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王法呢?”
《庆余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人心博弈战。
有人说,《庆余年》是猫腻的封神之作,它很像金庸的武侠风格,里面许多人物角色,都有《射雕》很深的影子。
不管什么样的评价,好的作品,好的作家,背后一定会有“好的逻辑”。
猫腻说,“我们做商业小说创作,和‘纯文学’作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们对读者的尊重程度。读者喜欢最重要,尊重读者的阅读习惯、思维习惯,在这个基础上有个人风格。”
尊重读者,守住底线。或许这就是猫腻写“爽文”的独特“情怀”。
长期主义:似曾相识燕归来
在工业文明愈来愈发达的现代社会,当下最匮乏的是“两个心”:一个是“静心”,另一个是“匠心”。
如果说静心是一个人的精气神,那么匠心就是对静心的坚守。
今天的科技文明,可谓“一日千里”,这是亘古不变的“变”。可是人心叵测,“无常”的本质却矢志不渝。
曾几何时,当代高速运转的社会赋予了“人斗”一个新名词:内卷。我们似乎忘记了,有人的瓦舍就有江湖,有人的庙堂就有斗争。
每时每刻,我们都要面对生活“内卷”的煎熬。从读书到就业,从谋生到婚姻,从育儿到养老,为了活下去,我们又不得不做出一些“短平快”的选择。
而李娟与猫腻的故事,仿佛有些人生逻辑和哲学值得深思。
其一,他们刷盘子,看似是为了生活,实则是修炼“静心”必经之“道”。
李娟与猫腻,都是“刷过盘子”的普通人。
李娟,1979年出生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现在是一枚妥妥的中年人了。她自小跟随母亲辗转在四川和新疆之间,由于没有户口,差点上不了高中。但又因为家里穷,拿不出学费,高中没上多久就缀学回家,在富蕴县卖杂货,当裁缝。
后来她去了乌鲁木齐当流水线女工。她还在一个地下工厂打过工,甚至工资被老板克扣,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想逃也逃不掉。
李娟在《超市梦想》中写道:在很多年的时光里,我的梦想就是能够在一家大型超市里打工。
余华在《活着》一书说: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于是,我们看到一个“再颠簸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呀”的女孩子,她边打工,边爬格子,寻找自己“静心”那一隅。
猫腻被大学劝退后,在家乡的车管所务工,做起汽车检测线微机输入的流水线工作,一晃就是几年。
当年任性的猫腻,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选择打工维持生计,那也是生活不易。而这一段经历,让他深刻感悟到“被命运碾压过,才懂时间的慈悲”(余华语录)。
是的,上天在让你吃苦的同时,也打开了通往“幸福”的隧道,只不过有的人错过了,有的人抓住了命运的转机。
生活中的“我们”,都是千千万万个“刷盘子”的一份子,有的人在刷盘子过程中,发现了“盘子”闪闪发光的生命力,发现了当疲惫的生活慢慢静下来时,还有一条不错的“羊肠小道”。
其二,他们爱好和沉迷写作,看似是为了兴趣,实则是“匠心”的最好体现。
现代人做事,喜欢走捷径,特别爱做“今天种树,明天砍柴”的事情,这是浮躁社会的写照,似乎真的忘记了老祖宗的“工匠精神”。
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日本制造业的“精益生产”和“工匠精神”,成为中国各行各业争相学习的“标杆对象”。其实,日本企业传承之工匠精神,乃“宋朝制造”之精髓。
英国学者李约瑟在其《中国科学技术史》的导论中提到:“每当人们在中国的文献中查找一种具体的科技史料时,往往会发现它的焦点在宋代,不管在应用科学方面或纯粹科学方面都是如此。”
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在宋代就占了三项:印刷术、指南针和火药。
“工匠精神”背后是“匠心”。
李娟和猫腻,对写作充满了“匠心”。他们感悟了生活,写出了人性,打通了心灵。
周国平说,人生在世不能没有朋友,在所有朋友中,不能缺了最重要的一个,那就是自己。
李娟和猫腻,就是和“写作”的自己做朋友,做最好的朋友。
我很喜欢《喀吾图的永远之处》里面的小故事,李娟把一个遥远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镇写活了,充满了人情味,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与体谅。
特别是那个被误解成“小偷”的小孩,连夜跑了近十公里雪路,跑去解释一个根本就解释不清的事情。
所以,李娟在文中说:“这段路将近十公里,一路上除了白的积雪和蓝的天空,全世界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想到昨晚那个孩子就是沿着这条路又着急又委屈地往我们家走来,一路上他会不会因为被误解而感到孤独?这条清白之路......”
多么纯朴的小故事,画面特别强,情节特别感人。只要人性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以化解的误会。
猫腻也是写人性的高手。看看他在《庆余年》中的一些经典台词:
你没让我失望,范思辙,不愧是我儿子。
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应该对你好,但是“爹例外”。
星空见证,往后余生,再不独行。
徒弟还是儿子,不都一样吗?
五竹叔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最后一道防线,你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守在你身边,永不缺席。
我从小姓范,将来也是。
每一个人到了“凡间”,都是带有使命的。过了中年的人,或许更容易理解这句有点“佛系”的说话。
有人说,当下教育最大的问题是:一群计划经济时代思维的人,教育市场经济时代的孩子,去面向人工智能时代的未来。
这些观点或许有点夸张,但说出了现代教育中最大的痛点:父母与孩子的代沟,相互之间沟通的鸿沟越来越大。
因为大多数父母没有了长期主义,都是“短平快”的教育模式。
李娟和猫腻,他们虽然都是70年代生人,那是一个放养和“自生自灭”的时代,但是他们能够坚守自己,在艰难的生活中没有放弃自我的兴趣和情怀,这些,应该给予我们一点启示和借鉴之处。
写到最后,让我想起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徐扬生校长的两句话:“悲观者常常正确,乐观者常常成功”、“人生是无法规划的,人生是一场边走边逛的探索旅程。”
如果父母想通了,孩子就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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