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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们从CAPM模型开始讨论这里面的关系。CAPM的全称是Capital Asset Pricing Model，资本资产定价模型，这是少有的“资本”和“资产”同时出现的一个短语词汇。比如我们说资产阶级，从来不说资本阶级；我们说资本主义，但是从来不说资产主义；我们说资本运作，但是从来不说资产运作——其实资产运作就是企业生产经营活动本身。那么必然两个词汇是有着严格的概念上的区分的，理解了Capital和Asset的区别，很多东西就都理解了，包括Liability和Debt。
1.资本和资产的关系
我想最能表征资本和资产关系的恒等式是：Asset=Capital=Liability+Equity。其实这个就是会计恒等式了，左边代表资产，右边代表资本。在经济学中，资产其实是“生产力”的概念，也是西方经济学研究的主要对象，索洛的那些增长模型所谓的“投入资本”、“要素”这些概念，都是这其中“资产”的概念。而马克思的经济学说，和现代制度经济学，更强调的是“生产关系”，也就是这里面说的资本的概念。
从抽象的角度来说，资产更像是一种可以买卖的要素，这东西对谁都一样，是“实物”的概念，但是资本更多的是和权力，产权啊，制度啊这些“虚”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在马克思的语境下，这东西叫“生产关系”。我个人是非常赞同这种定义的，这个从会计上能看的更清楚。
资产负债表的左侧是资产，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基础是资产，而非资本。企业能用的厂房，资金，生产物资，都是列示在资产负债表的左侧。那么右侧是什么？你会发现，右侧其实就是资本，资本代表的一个重要的生产关系就是：企业经营结果怎么分配呢？
所以我们在概念上区分了资产和资本的问题，那么很多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2.MM定理到底在说什么？
MM定理说了，在特定情况下，企业价值和资本结构无关（注意，这里我们从来不说资产结构，本质上来说，企业价值和“资产结构”是密切相关的）。
这句话说直白点就是：企业的价值和资产相关，而和资本无关；但是MM定理从来没说权益（权益是资本的一部分）和资本结构无关，否则大家为啥要加杠杆呢？对吧。
当然了，我个人认为：MM定理最重大的价值是将“价值”这个看不见的概念，从复杂的经济现象当中抽象了出来，这对后面发展起来的估值理论有重大影响。也就是说：价值只和资产有关，那么什么是资产呢？资产按照会计学的标准定义就是未来能给企业带来经济利益流入的东西，但是会计上的自产还需要满足确认和计量的条件，才能进入资产负债表，不满足的一般我们都列入损益表（大家可以自己去看会计基本准则，说的很清楚，最为典型的就是研发费用）。
那么价值这个东西只和资产有关（和资本无关），资产又是能给企业带来经济利益流入的资源，那么对价值的定量描述就会变成对资产的计量（注意不是会计资产，会计资产已经很明确了，喜欢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我，Q3我忙完手头的出版项目之后，会弄个专栏科普金融常识）。会计上资产的计量很很清楚的，但是金融和经济上对资产的计量，本质上来说是对“经济利益”的计量。也就是，我们只能通过“流量”来简洁的确定“资产”。
对经济利益的计量视角也很有意思，从所有权的角度，人们会用“利润”这个概念来计量；从使用权的角度，人们会用“自由现金流”这个概念来计量。这个没有一个“确定”的“好”的概念。
20世纪股票估值方法论，有几次重大的创新：
一次是查尔斯·道开始，将价值和价格之间的关系厘定清楚（千万不要再说，查尔斯·道是技术分析的鼻祖了，道非常反感后来技术分析那套用于预测的方法论）。道在做多和做空过程中，都将价值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并且强调价值和价格之间的相对位置关系。并且查尔斯·道朦朦胧胧的指出：“股票的价值是有派息的安全系数、公司的收益规模和趋势、资产负债表状况和经营方式是否稳健以及未来的一般前景等因素决定。”而且其强调，无论什么情况下“交易者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自己打算交易的股票的价值；其次是确定股价的主要运动趋势走向；最后就是确定次级运动趋势的状况。”由此可见，对查尔斯道来说：首要考虑价值，然后考虑价格。这不正是价值投资吗？（内容可见Nelson所著《The ABC of》）
一次是格雷厄姆，将价值的概念从对存量净资产的关注，转向了对流量的计量，那个年代只有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感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证券分析》1951年版本，千万别读最新的第6版，卡拉曼对证券分析的理解是有问题的，一些重要内容没有了，抛却了他不能理解的核心），其核心内容在1951年版的第四部分，也就是第30-40章节，特别是第32章，普通股股价中的基本要素有四个方面：
未来预期股息
未来预期收益
股息和收益的资本化比率
资产价值
并且格雷厄姆给出了一个公式：
价值=M（股息+收益/3）+资产价值的可能调整
我们再看看查尔斯·道的描述“股票的价值是有派息的安全系数、公司的收益规模和趋势、资产负债表状况和经营方式是否稳健以及未来的一般前景等因素决定。”其中一般前景影响的是资本化比率M。如此看来，你觉得所谓的“价值投资”起源到底是谁呢？你还觉得查尔斯·道是技术分析的鼻祖吗？
查尔斯·道发明了道琼斯指数，对股市进行了第一次系统而持续的半定量观察，最大的贡献是分离出来了价值和价格之间的关系——这几乎构成了现代金融学的全部基础。1902年查尔斯·道去世，Nelson在一本小册子中记录了17篇道的文章，这几乎构成了我们研究真正意义上“道氏理论”的第一手材料，至于Rhea和Hamilton所著的两本书，说实话在我个人看来，不值一提，甚至是对Dow的一种背叛。
最后一次重大创新发生于上世纪80年代，是Jensen和Fama讨论委托代理问题的时候提出的自由现金流FCFF模型，后来被卡普兰开发成来了估值工具。可以说，后来麦肯锡的企业管理咨询的核心方法论框架，就在于此。其重点是将对价值的计量从所有权转向了使用权（这块内容的详细讨论，还是在我的新书中，欢迎大家关注我的知乎账号，回头出来了，选择性的送一批）。
这差不多就是“估值理论”过去100年的主要发展脉络和关系，至于现代金融的东西在哪里，等我后面慢慢说，其实都是些技术性问题了。现代金融学的另外一个体系就是CAPM模型的Sharpe范式，是一个更有意思的模型，和香农的信息论关系密切——我们后面在慢慢讨论。
3.CAPM模型到底在做什么
CAPM模型的全称既然是资本资产定价模型，其结果是在讨论权益资本回报率和风险（波动率）之间的关系。这事儿呢，如果忽略技术性细节，本身就是一个定价模型Pricing Model啊。但是为什么是资本资产定价模型，而不是资产定价模型，或者资本定价模型呢，或者干脆点，直接叫做定价模型？
我们前面说了，MM定理最大的贡献是告诉你，企业的价值只和资产有关，和资本无关。但是，权益的价值只是企业价值的一部分，是要和债权人分的，因而权益的价值只是企业价值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在做定价的时候，一定是一个二分法——先定企业价值，再定权益价值。但是CAPM模型中好像没有这个两步啊？
其实这里面很有意思的一个事情就是，CAPM模型并不是对绝对风险进行定价，更多的是叫做相对风险。beta系数是资产和市场之间的协方差/波动率，而非资产波动率/市场波动率，与此同时，市场均衡利率是外生的，不是模型决定的。这其实就是一个两步定价法。
所以到此参加可以明白了，CAPM本质上来说，是在讨论资产和资本定价的模型。先定资产的价值，然后再定资本（权益）的价值，不能直接定权益的价值，这里面的约束条件就是MM定理，你可以把mm定理认为成一个重要的约束条件。这样大家就可以搞清楚，资本和资产的差别究竟在哪里了。其实关于CAPM的两个范式，一个是Treynor从MM定理出发的范式，上面我们的介绍大概就是沿着这个思路；另外一个，也是最广为人知的是Sharpe的范式，从马科维茨的资产组合理论出发，得到的结果，数学上非常干净利落，但是其中的金融学思想，被掩盖了。Fama给的评语是两个模型是等效的，但是从思想的角度，我认为Treynor的更胜一筹。后面有机会再详细的介绍一下这两个思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