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杏坛心语
我是无意中看到这张照片的,虽不是什么名家所摄,但感觉它很有些意境,一下子被它吸引了。
画面很简单:一个石头窗,窗口边有一棵小树,占了窗口的三分之一。小树外面是一片湖,湖水清澈。湖上是天空,高远。湖外面是山,隐约。
构图十分简洁,色调也很干净,整个画面给人一种宁静,宁静里又暗涌着一种力量。
想来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只有在春天,树才有这样的绿意,空气才这样柔和。窗外的光透过树叶,仿佛被浸染了一层绿意,映照在窗口的石壁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屋子?像是一个石头碉堡,窗口是机枪口吗?
我在方山曾看到过这样的碉堡,还爬进去过,看过这样的窗口。我曾透过这样的窗口向外看,看到外面葱茏的树,远处的秦淮河像一条白色的带子飘动,看到湛蓝的天空像水洗得一样纯净,看到一只鸟从我眼前疾疾飞过。
窗口这棵小树是什么样的树呢?它新生没有多久吧,姿态很优美,展开着双臂,似乎要去拥抱那一片湖,那一片山,那一片天空。它虽然那么小,但有着一份蓬勃,一份昂扬。
放大了看,它应该是一棵枸树,这种树的生命力极强,它能在任何地方落脚生长,哪怕是一片极贫瘠的土地,甚至在石缝崖隙间。
在学校操场西北角,有这样一棵枸树,它的身子穿越了铁栅栏,把钢铁包在了自己身体里。我未曾留意过它是如何发芽生根的,我看到它时,它已有汤碗一样粗,坚挺地耸入天空。
眼前这棵小树,想来是长在岩石缝隙里的,悬着空,不然不会出现在镜头里。
它长得那样葱绿,欣然着一片生机,如果没有人去毁坏,它也一定持续生长,耸入参天。
细看那岩石,粗粝坚硬,而小树细腻柔嫩,构成了一组对比。屋内是阴暗的,窗外是光明,构成另一组对比。
这种粗细暗明的对比,一下子扫去心中的阴郁,把人引向光明,滋长着希望,让人心生一种敞亮和欢欣。
小树的下面是湖,虽看不到湖的全貌,想来是阔大的。湖的那边是山,虽不能放眼,但绵延。
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让人止不住又多看几眼。
一篇好的文章,写之前要先有主旨,然后谋篇布局,然后选材,然后写,然后改。
实际上摄影和写作是一样的,在掀响快门之前,心中要知道想表达什么,然后构图,然后聚焦拍摄,再作后期的一点处理。
那么当初拍摄者是如何走到这里的呢?他为何想要拍一张照片?如何选择这样一个构图?他当时怀着什么心情?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这个屋子全部是石头的吗?想来它距离湖面是比较高的,像是一面悬崖,不然拍出来不会是这个样子。
这棵树的种子是怎么到了这里?是风吹来的,还是鸟衔来的?
想起著名诗人曾卓的一首短诗《悬崖边的树》:
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
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
平原的尽头
临近深谷的悬崖上
它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
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
它孤独地站在那里
显得寂寞而又倔强
它的弯曲的身体
留下了风的形状
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
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
1955年因受胡风案牵连,曾卓被捕入狱,在狱中待了二十多年,忍受着灵魂和肉体的双重煎熬,这首短诗是他当时的精神写照。
“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平原的尽头/临近深谷的悬崖上”,那是一个喜欢刮风的时代,命运的风把它刮到了悬崖边。
但它没有跌落,没有枯败,而是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深谷中“小溪的歌唱”, “它的弯曲的身体/留下了风的形状/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
诗写得很感人,真正感动人的是诗里传达的那棵树的精神,即使翅膀断了,灵魂也要飞翔。
命运是生命存在的一种基本形态,有时你不能不信;但人毕竟是人,不是命运的傀儡,不能完全认同命运。
贝多芬说“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这是一种无比强大的信念和力量,普通人可能无法完全扼住,但仍需有一种同命运抗争的思想与勇气。
曾卓的诗也是对这张照片的最好题注,虽然我坚信窗口的这棵小树会继续成长,会和操场边那棵一样高大,但在和命运抗争的过程中,它要孤独地承受多少风雨,甚至承受着哪天被清除掉的危险。
无论它的结局如何,它被定格成了一道优美的风景,在心灵的窗口,在清澈的湖边,在广袤的天空下。
25.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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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坛心语,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南京市德育名师工作室主持人。
著有散文集《守望成长》《杏坛心语》《春风花草香》《山长水阔知何处》《橙黄橘绿时》。微信xtxy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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