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山色中
文图/ 杏坛心语
一座山称做齐云，和天上的云平齐，它该有多高？
这座位于皖南休宁县的齐云山，古称白岳，为中国四大道家圣地。
夜读徐霞客《游白岳山日记》：“三十日，雪甚，兼雾浓，咫尺不辨。伯化携酒至舍身崖，饮睇边饮边看元阁。阁在崖侧，冰柱垂垂，大者竟丈。峰峦灭影，近若香炉峰，亦不能见。”
这段文字把冬日齐云山描绘得让人神往，我选择在冬天去齐云山，可能因为这段文字。
夜宿汤口镇，一早到了齐云山前，虽无冰雪，但寒风割脸。
至望仙楼，仰望像是入了云端，如同蜀道之剑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门边有联：“江南第一名山，天下无双胜景”，金色行草，闪闪有光。
过楼下行，永乐古道两边悬崖峭立。前方有一巨石，如狮俯卧，镇守着齐云诸峰。
转过一个巨大的天然石门，眼前出现另一片天地，四面多为紫红色的崖壁，正对面是“天开神秀”四个白色大字，气势不凡。
其他刻字，小至一尺，大有数丈，从朱熹到徐霞客，从曾国藩到郁达夫……行、草、隶、篆皆有，或镌刻在深邃岩洞之中，或雕刻于千尺丹崖之下，蔚为大观。
站在此处回望刚经过的那个石门，名为一天门，像是一只大象伸着长鼻，向远方的那只石狮走去。先前经过时并未察觉，世上有些东西，换了时空，站在特定的角度，你才能看清它的真像。
沿着逼仄的山路继续前行，转角至二天门，再向前至三天门，到达月华街。它藏得这样的深，历经无数的山道和崖壁，才可到达它的怀抱。
唐朝之前，这里并没有村街，唯有青山和白云。南宋后，开始有了云游道士，慢慢有了山路和石桥，有了道观和寺宇，有了暮鼓和晨钟，有了进山的香客，有了这月华街。
月华街的房屋几乎都建在悬崖峭壁上，远看像一条白色雾带，飘在青山之中，不由得让人想起郭沫若的那首《天上的街市》。
月华天街有一座道观太素宫，明代嘉靖皇帝派吏部尚书汪宏代自己上山求子，在这里得一顺卦，后来果然子嗣延续。嘉靖大喜，把这里敕建为皇家道观，成为江南第一皇家道场，从此齐云山声名鹊起。
月华街是典型的“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传承徽派精髓，依山取势，精致打造，在有限的空间里借道教圣意，静谧雅致，如诗如画。
我从粉墙黛瓦经过，门前坐着一个老太太，想来有80多岁了。她脸色红润，目光安祥，想来是善结道缘，见惯了风雨，才变得如此心平气和。
太素宫正前方有一石峰，拔地而起，兀立于宫前，像一个香炉，上面有一个铁亭，相传为朱元璋所赐。每当雨后初晴，云雾飘渺之时，香炉峰或隐或现，山为炉，云作烟，一柱香燃了五百年。
站在太素宫前，回望前面走过的三重天门，想起老子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已生万物，既便再有石门，也不会叫做四天门了。
过月华街再往前是玉虚宫，要走很长的一段山路。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唯有泉流响，唯有鸟鸣声。透明的光阴从树隙石缝间走来，在巉岩之上，举起又落下。
多数人至玉虚宫后不再向前，这是游玩的小环线。再往前是五老峰，过方腊寨，至丹霞长廊，为中环线，要多出两个小时。
我想深度体会这一片山色，继续向前。
转过几个山角，前面有五座山峰一条线排开，如五位老人比肩立在眼前，喁喁私语。
又向前走了一里多路，一个高崖横在了眼前，紫云关高高在上，像是真正的天门。
此时体力有些不支，过紫云关，走完这个外环还需两个小时，我担心自己走不下来，想放弃折回。
但世之瑰怪奇伟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非有志者不能至焉，既然来了，还是走得彻底一些吧，也不辜负了这一片山色。
登关之后，眼前突然无限开阔，这时才真正理解了陶渊明所说的豁然开朗这个词的意境。
无限的风光，只我一个人，觉得有些奢侈。一个人也好，什么都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全身心融入这一片齐云的山色。
方腊洞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半壁半洞，据说这位揭竿于北宋末年的农民领袖曾在此安营扎寨，并用空城计退去百万官军。史书并无记载，人们如此传闻，体现了老百姓心目中鲜明的爱憎。
山风呼呼地吹着，眼前胸中都有无限的天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攀援，至最高峰。
这是齐云山的主峰，此峰“一石插天，直入云端，与碧云齐”，所以称为齐云山。
站在峰顶，众山皆若偻，虔敬着低眉；水墨云波，竹海清音，退了四季章节。俯瞰山间的村庄，错落有致，炊烟袅袅，于冷寂中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从最高峰往下，回月华街，往望仙楼，需走另一条道，要爬一个很陡的山路，有一条悬空的栈道。
在我的前面有一个老者，拄着一个竹杖。他在路口有些犹豫，问我前面是不是回去的路？
我和他边走边聊，他说他已82岁了，这着实吓了我一跳。这么大的年纪，独自一个人走这样的山路，我真为他担心。他家里人呢？
他说他是广东湛江的，喜欢旅游，去过天下许多名山，听说齐云山与众不同，坐飞机先到合肥，再坐高铁到休宁，打车来到这里。
他的体力还是可以的，走得不紧不慢。他一路上侃侃而谈，描给着曾经的那些湖光山色，脸上洋溢着坚定与自豪。
下山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我在山上盘桓了五个多小时，一路走来是不容易的，刚来时壮志雄心，几经跋涉，精疲力竭，好在自己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后达峰顶，天地阔大，人世烦恼一扫而空，羽化而登仙，心灵尽情遨游，这是此行的最大乐趣。
齐云山的最高峰只有585米，这在天下名山中真的不算高，但因它独特的地貌、丰富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同云齐平，便耸立在人们的心中。
休宁是全国著名的状元县，自宋至清出了20位状元，一个小小的地方，为什么能出这么多的状元？想来和齐云山有着很深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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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坛心语，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南京市德育名师工作室主持人。
著有散文集《守望成长》《杏坛心语》《春风花草香》《山长水阔知何处》《橙黄橘绿时》。微信xtxy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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