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有些人的思维定式,显得很单纯,比如谈一件事的对与错,并不针对事情的本身,而是扯上另一件事,于是讨论无法继续,也就失去了意义。这种定式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源于上世纪50年代初的院校大调整,当时调整的目的之一,是将民国时期大学的欧美模式,改为苏联模式,俄语自然成为第一外语,俄式教学成为范本。
调整的原因有许多,比如将当时的十几所教会大学,分解为各公立大学,以便加强对大学教育的整体掌控,这事以后再谈,今天仅谈科目的取舍。大学拆解后,对学校的科目也做了调整,出于经济建设的需要,成立了工学院、农学院等技术院校,培养出来的人才,可以迅速填充到第一线,有助于恢复生产,这也无可厚非。
另外一种调整,是悄无声息地取消了一些科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科目,是社会学和逻辑学。社会学的研究对象是社会结构,也就是社会运动、社会变革等,西方公认的社会学流派,大概有三四种,其中马哲是重要的流派之一,既然已经认定马哲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其他学派就不重要了,可以不学了,免得日后徒然增加许多争论。
社会学关系到如何区分人的社会属性,也即对人的出身成分的划分,当时的标准是财富的多寡,而不是教育程度的高低。设想如果社会学流派有不同的意见,自然会产生歧见,需要互相讲道理,说明为什么这样说是对的,那样说不对等等,这会很辛苦,越讲越糊涂,甚至影响到当时阶级的划分,所以没必要再去学。至于民国时代的社会学家如潘光旦、费孝通等人,也就没事可做了,只好改行教其他学问,费先生可以多花点时间,去思念杨绛。
逻辑学这种东西,说的简单些,就是教人如何讲道理,我们通常说,这个人的文章层次分明,很有逻辑性,说的就是有强大的论辩能力,有推演和递进,可以由表及里,由浅入深,把道理表达得无懈可击。这样的表达,力量非常强大,如同推土机,足以摧毁所有贫弱的观点,同时又建立起新的理论支柱,推动社会的变革。
如果一个社会人人都可以配枪,那么劫匪是会犯怵的,同样的道理,如果大家都懂得逻辑思辨,那么新出台的许多政策,就会面临质疑和问责,给执政者带来无尽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告诉你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听我的就行了,没必要解释,更无需反驳。所以取消逻辑学,也可以理解成维稳。民国时代的逻辑学大学者如金岳霖、沈有鼎,也就只好改行了,金先生可以多花点时间,去思念林徽因。
不讲逻辑的典型方式,是先有立场,由立场去寻找道理,而不是由道理去推断立场,一切从属于立场,而立场从属于政治,这就是如今许多自媒体观点的由来,尤其是在国际关系上,没有从容不迫的大国气派,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说教,苍白的语言,亢奋的情绪,动辄霸气,解气,充满一股戾气,感觉是自我陶醉,洋人看不见,看见了也看不懂。
人有各自的属性,国家也有各自的属性,用外国两个字,去归结世界上一两百个国家,认为他们都一样,只是跟东方不一样,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古代尚有华夷之辨,如今境外俱成敌国,把自己推向文明的对立面,只会很孤单。如果真的认为世界只有两个国家,这是青蛙的思维,因为在青蛙的眼里,确实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井,另一个是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