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牌局

文摘   2024-08-26 10:44   广西  

    时光过得很快,刘硕良先生去世快满一年了,我想起了初入出版社的一些往事。刚来时,我们被分配住进单身宿舍,那宿舍原来是出版社招待所,专门用来接待各地的作者和译者,也曾接待过一些名作家和名翻译家,方便他们磋商改稿,后来出版社新人多了,把招待所改成了单身宿舍,有作者译者来,就安排到旁边的宾馆里。

    单身宿舍就在出版社大院里,与办公区域隔邻,是三房一厅,可以安排三个单身汉,当然这是比较理想的安排,办公室有时候可没那么客气,会临时往里面塞更多的人,比如一间房安排两个人,塞三个人的都有,所以那个套间里的人,一般是三个,也有可能是五六个。

    刘先生是工作狂,他要来的手下员工,全都是男的,我们当时的外国文学编辑室,简称译文室,里面六个人全是男的,主任和副主任已经成家了,剩下四个都是单身汉,其他部门都有女员工,唯独译文室没有。

    想来刘先生也是有用意的,知道女员工不好侍候,更不好吆喝,男上司想处理好跟女下属的关系,是相当困难的事,这在当今的职场也很常见,关系太近会被人认为太暧昧,关系不够近,又被认为不重视,太冷落,总之很麻烦,所以他要的全是男人,男员工就不一样了,像使唤牛马一样方便。如果刘先生喜欢女编辑,估计我就不会进出版社了。

    说刘先生是工作狂,是有道理的,比如下班后吃过晚饭,他想起了什么事,会来单身宿舍,盘腿往床上一坐,就开始说这个作者水平如何,那个译者人品如何,当然主要是往好的方面说。好不容易都下班了,我们想的可不是这些事,而是出去逛酒吧撩妹,如果跟他解释,他总是会哎的一声劝住,说焦什么急,你们的女朋友还在上中小学。现在回过头来看,他说的也对,确实也有这种情况。好不容易听他说完话,我们连忙起身说,好的好的,明白了,记住了,然后把他送走,总算松了口气。

    一次吃过晚饭,我们几个人在客厅里面,把桌子一拼,决定打牌打一个通宵。从上世纪90年代初过来的人都知道,那时候玩扑克牌,玩的不是斗地主,而是一种叫拖拉机的游戏,一副牌太简单,要把两副牌打乱了凑在一起玩。那天傍晚比较闷热,我们一个个打着赤膊,吹着电风扇,准备大干一场。

    正玩得起劲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吭声,因为我们多半没女朋友,有也在遥远的天边,敲门的不可能是心上人,只可能是心上没有的人,于是大家都不理。敲了一下后,那声音改成了拍门声,也就是先是手指敲,然后是巴掌拍,我们依旧不理。接下来那声音变成了吼叫,把我们的名字全都吼了一遍,一听就知道是刘先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湖南腔,吼过一阵后,刘先生骂骂咧咧地走了。

    待他走了后,我们继续玩拖拉机,可心境不一样了,被叫过名字的人,如同青楼里被翻过牌的美人,似乎总有些心神不定,而被叫名字次数最多的人,比如我,完全心不在焉,注意力根本不在牌上,那天晚上输得一塌糊涂,早上起来脸都是青的。第二天上班时,刘先生一句话也没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正应了小说《飘》里的最后那句话: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零度漂流
荒原上呼啸,冰点下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