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升井》第二十二章 作者:段红芳 主播:心随诗舞

文摘   2024-11-04 18:00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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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井》第二十二章  

作者:段红芳  

主播:心随诗舞


矛盾

柯耀强压根没想到,无罪释放后的第一个班,就和已是副队长的胡大木干了一架。事后,他认真地反省了好多次,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有胡大木的责任,也有他的不好。
在路上,人们怪异的目光,以及对他躲闪的举动,让柯耀强心里很不舒服,胡大木这没眼色的玩意,还喋喋不休地问。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见面,就问柯耀强狱中生活怎么样?过得好吧?想不想女人?这是什么屁话,监狱里能让你把日子过好?就是想女人,能给你弄个女人来?
胡大木心心念念把柯耀强盼回来,只要柯耀强回来,他寂寞的日子就有了一味调剂。胡大木原本想调侃一下柯耀强,让他开心,将在狱中的倒霉运吹散,也是对他表示关心,可万万没想到这厮不仅不领情,还一副冷冰冰的傲慢样。让胡大木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种拿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好歹你回我一句,让我在工友面前,也有个台阶下,是不!真不知道好歹。
不管在井下还是在地面,你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牛哄哄的,你坐过牢,就是有前科的人了,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怂样子,你摆给谁看?你有资格给我摆吗?我好歹是个副队长,是你的顶头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懂不?老子有权力,就有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你这不识时务的东西,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咋死的。胡大木恶狠狠地想着。
柯耀强对胡大木的态度,让胡大木在心里很恨他,觉得他朽木不可雕也。黑暗、潮湿、肮脏、危险、超负荷……这些词语,在井下的劳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老工人留下一句谚语:“吃着阳间的饭,干着阴间的活。”井下掌子面的工作,真是提着脑袋干活,多少人将青春、热血,甚至于把命都奉献给井下。矿工们把掌子面叫做“窝头”,“窝头”寓意着工人们把掌子面看得很重要,像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每天,矿工们轮班倒,在窝头处开采煤炭,汗流浃背、筋疲力尽都不说了,

对于矿工们来说,出力气的活,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他们就是下苦人,每天提着脑袋在掌子面干活,死神随时随地都会召唤他们。但没一个人是不害怕死亡的,处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不管谁都会感到非常地郁闷,压力也很大。矿工们为了减轻压力,常常是相互怼骂、勾心斗角。在井下,就连这小小的班长,也是一个权力的象征。为了能有一份相对轻松的工作,有些矿工想尽一切办法巴结领导,甚至也有人像胡大木一样,为了一官半职,把老婆都送给领导。
柯耀强对胡大木的行为觉得恶心。柯耀强不会伪装,表里如一,从心里瞧不起胡大木。他对胡大木的态度,让胡大木心里很不舒服。

才当了几天采煤队副队长的胡大木,没意识到自己已被欲望扭曲。每次开班前会,都要用骂人显示他的官威。这不,他被柯耀强弄得下不来台,心里窝着火,想给柯耀强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副队长。胡大木唾沫星子乱飞,骂得神采飞扬:“现在国家已大力取缔了小煤窑,我们在井下没有特大危险,所以,大家都要把吃奶的劲拿出来好好干,哪个狗日的敢在井下给老子偷懒,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柯耀强看胡大木满嘴的唾沫,心想:他这一阵子很亢奋呀!像打了鸡血,这个贱骨头,从哪儿弄来的鸡血?哦!这点小小的权力,最多是个鸡毛,他却当成了令箭,一个烂采煤队的副队长,就让他有了这般嚣张气焰,一天挣几个可怜钱,在井下掌子面工作,整天提心吊胆的,可在梦呓发廊,一次就将一天的血汗钱花得一干二净。现在,当了一个烂玩意的副队长,就鸡毛压不到笼里了,嚣张得不知道姓啥。都是下苦的工人,至于娘老子地骂?难道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想到这儿,一股热血就往柯耀强的脑门子上冲。
柯耀强知道脑子一热,就会干出缺心眼的事情。他想控制这股直冲脑门子的热血,但没控制住。几秒钟后,柯耀强思维不清楚了,嘴巴上的神经成了脱缰之马,不再受大脑控制,一番胡言乱语就冒出来:“胡大木,你啥玩意呀?你没有爹娘?难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再别小孩子耍菜刀——不是玩艺儿,谁都有娘和老子。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学会飞还没几天,就变成啄木鸟了,只是嘴上的功夫深,骂人谁不会呀?你积点德,别八十岁的老太太打哈欠——一望无涯(牙)!
柯耀强的话让胡大木气恼:“柯耀强,你真是百只麻雀炒盘菜——多嘴多舌,我这是在开班前会,你要不服从我的安排,你可以不来上班。
还没等胡大木说完,柯耀强“噌”就站起来:“哈哈!你关上门做皇帝——自尊自大,长本事了,想停我的工?
“停你的工怎么啦?我有这个权力”
“谁给你的权力?真是屎壳郎打喷嚏——张得开你的臭嘴!”
“你冬天不戴帽子——动动(冻)脑子,好不好?当然是组织给我的权力了。”
……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把知道的歇后语都用上了,直骂得最后都没词了,才停下来,满嘴白沫地喘气。工友们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两个人都能出口成章,真是斑马的脑袋——头头是道。工友们也是皇帝补皮鞋——难逢(缝)这么文明、精彩的吵架。
大家只顾看热闹,没一个人拉架。一直以来,柯耀强的态度就让胡大木很不舒服,想找机会打击他的嚣张气焰,但碍于冯志国的面子,拿他没办法。现在他大张旗鼓地叫板,气得胡大木脸都发紫了:“柯耀强,我告诉你,今天老子耍一回二杆子,你可以回家了。
柯耀强不甘示弱:“回家,行,我会拿着铺盖卷去你家。”说着,就往外走。孟平安赶紧拉住柯耀强:“你胡说八道啥呢?胡队,他脑子发热了,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他的胡言乱语。
胡大木知道他俩是一伙的,指着孟平安的鼻子说:“孟平安,孟书记,你也跟着起哄?他哪是胡言乱语?我看他是蓄谋已久。
柯耀强哪能容胡大木指孟平安的鼻子,一拳头就落在胡大木的胸口:“耍二杆子呀?谁不会,老子耍起,你娃娃不是对手!
胡大木脸色由紫变黑:“柯耀强你敢要挟我!”说着,给柯耀强还了一拳头。
柯耀强哪能受得住,两人厮打起来。

工友们这才回过神,大家不再嬉皮笑脸地看热闹。
孟平安和工友们齐心协力将柯耀强拉出办公室,蜂拥着去了井口。如果柯耀强没坐过牢,他这次绝对不会放过胡大木,不会轻易地被大伙拉走。他现在比以前成熟了,也冷静多了,知道不能把事情弄得太糟糕。
硕大的办公室,只留下文斌和捂着胸口的胡大木。
胡大木气急败坏,一把将桌上的点名册摔在地上,双手叉在腰间。
文斌赶紧捡起花名册,条件反射地拍了拍上面的土,放到桌子上,吐了吐舌头说:“我……这个柯耀强劲也太大了,我……没抓住。
胡大木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文斌。

文斌被看得心里发毛,赶紧脚踩西瓜皮——要溜之大吉,刚走到门口,就被胡大木叫住了:“文斌,你小子耍滑头,表面是向着我,其实,心里向着他。
“哪有,哪有,我心里向着你,我再蠢,好坏能分清楚,只是他力气太大了,我没拉住,他……他下手狠,你才吃亏了。
“你小子少给我耍滑头。”
“我哪敢呀?胡队,他是有前科的人,你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和这种人犯嘴,不划算。”文斌说着,像兔子一样蹦出办公室,郁郁寡欢地往井口走,走着走着,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在心里骂道:“叫你犯贱,你跑去拉啥架?这一拉偏架,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巴结柯耀强哩。
柯耀强和胡大木骂完架,很生气,却没耍二杆子不上班,而是急迫地想下井。他的挎包鼓鼓的,里面全是吃的,他太担心那群老鼠的安危了。
到了井下掌子面,他在一块煤上铺了塑料纸,掏出饼干、面包、一包碎末肉,将苹果咬碎,都放在塑料上,他叫着:“大、二、三、四……”“吱吱”叫着不一会儿,三对黄豆大的光点,从黑暗中向这边移来,“大、二、三,是你们吗?赶紧过来,看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了。怎么只有你们三个呀?它们呢?我走的时候,有二十六只,现在才剩你们三个了,你们要好好吃,明天把它们都带来。
三只老鼠只顾吃着。
柯耀强感慨万千地看着它们:“慢点吃,我去忙了。”
侯母最近很少打麻将了,她看侯小梅最近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还比较挑食,以过来人的经验,知道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又被下种了,这已是女儿第二次怀孕了。第一次女儿不敢给她说,一个人偷偷摸摸去省城做了人流。也怪自己粗心大意,一门心思打麻将,而忽略了女儿的变化。如果这次真的怀上了,绝对不能让她干傻事,王杰远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豁出去不要老脸和他闹,不能让他再作践女儿了。女儿是矿上公认的第一美人,就是太傻了,被王杰远这王八蛋哄得净干傻事。打胎多伤身体呀!人生人吓死人,老舅家大表姐的女儿,就是做人流死了。”想到这儿,侯母更加害怕了。
现实中的例子,给侯母敲了警钟,再不敢整天不落屋,跑到外面打麻将了,女儿怀孕就有了逼他的“武器”,让他娶女儿,再说矿上多少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女儿哩!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想活了。自从女儿和王杰远好上,他给家里帮了很多忙,把儿子工作解决到省城,说男孩子在矿上挖煤太苦了,弄到省城的机关单位,以后还能当大官哩!
侯母在心里感激王杰远,也就没逼他,可现在不能不逼了,他这样把女儿吊着,不是一回事呀!他老牛吃嫩草,压根没真心爱女儿,如果真爱,就不会这样耗着,早都给女儿名分了。他不和他瘫子老婆离婚,就是不爱女儿,既然他不仁,就别怪老娘不义了,女儿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能白白让他作践。侯母拿定主意,整天守在家里,观察女儿的变化。

侯小梅喜欢吃米饭,侯母就做米饭,炒两个菜,一荤一素。娘俩一边吃饭,一边说着矿上的事情。吃完饭,侯小梅没帮侯母收拾,她最近老觉得特别累,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想睡觉,她就躺在床上看书。昨晚从王杰远那儿回来,老半天睡不着。春困秋乏,犯困很正常,可现在快到冬天了,犯困就不正常了,可侯小梅并没注意到这一点。
看了一会书,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阳光是最好的杀毒剂,被褥晒过之后,有了热烘烘的味道,嗅着这味道,纪红云想起高二的味道,因此她喜欢晒被褥,喜欢闻这种热烘烘的味道。在这个苦命女人的情感世界里,这种味道给了她慰藉。娃们受不了热,整晚上都蹬被子,尤其是高原,不管冬夏都爱蹬被子,男孩子火气大。睡在热烘烘的被窝里,纪红云心里仍然哇凉哇凉的,听着孩子们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一串串心事冒了出来,使她难以入睡。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不由自主去摸孩子们的胳膊、腿,每每她睡不着,就摸孩子们胖乎乎的身体,这样能给她最大安慰,孩子们就是她的责任。再难再苦,她得努力地活着,孩子们离不开她。其实,是她离不开孩子们。
孩子们小时候,她一门心思只想将他们拉扯大,孩子们的吃喝拉撒,让她忙得团团转,可现在孩子们基本不用她操心。孤儿寡母的日子,慢慢有了起色,她却越来越孤单、空虚,她越是抑制不想那些不能想的事情,那些事情就不时地冒出来,使她难受。不能想的心事,是正常女人应有的,可在她这儿却难以实现。
纪红云关闭心门时,也将她的生理欲望扼死了。
生理上的需要,对于年轻寡妇来说是最大的折磨。纪红云压抑着大脑里冒出欲望的火苗,抚摸着高姗的胳膊,用数数的方法,安慰和催眠。夜已深,她好不容易才睡着,可恍恍惚惚听见高原喃喃梦话:“爸爸,爸爸,你去了哪儿,爸爸,爸爸……”
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被高原喃喃的梦话驱散,没睡意,躺着也很难受。她打开灯,在灯光的照耀下,高原眼角的泪花晶莹剔透,娃想爸爸了。她看着熟睡的娃们,看着高原眼角的泪珠,眼泪也溢出来了,她轻轻地对着窗外说:
“高二,你听见了吗?儿子想爸爸了,这六年零三个月,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那边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以前你每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回来都要给我讲你的所见所闻,可现在我等了这么久,你却一次也不告诉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她不想埋怨高二,可她抑制不了怨气,她真恨自己不能尾随高二,不能去看看高二待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纪红云一夜翻来覆去,直到五多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六点半闹铃响了,她困得真不想起,但要给娃们做早饭。高原、高姗自觉地坐起来穿衣服。看着娃们穿衣服,纪红云赶紧坐起来穿衣服,上中班,有时间给娃们弄一顿早餐,要是上早班,她就顾不上,娃们胡乱地吃一点东西,跟着家属院的哥哥姐姐就去上学,让她省了不少心。孩子正在长身体,老凑合,哪有营养?所以,只要她有时间,不管多累,都要精心为娃们做好吃的。
纪红云洗漱完,一看时间来不及生炉子,就用电炉子油炸饼子、煎鸡蛋,再弄几片火腿肠,将炸好的饼子切开,抹上辣子酱,夹上煎鸡蛋和火腿肠,就是一个“菜夹馍”,等她弄好饭,孩子们都收拾好了,吃喝完毕,打发孩子们去上学。
纪红云将院门锁好,躺在床上,听见隔壁胡大木家一阵吵闹。“这大清早的,哪根神经失常了,娘俩又吵闹了。”纪红云低声骂道。
胡聪被刘爱爱惯成一身的臭毛病,不好好上学,还抽烟喝酒打架,常常是鼻青脸肿的。
纪红云见怪不怪,捂住了耳朵。但胡家的吵闹声,还是从她的手指间传进耳朵里。
“你不去,我就不上学。”
“天天给我惹祸的东西,你和冯超打啥架?”
“还不是为了他舅舅柯耀强,赶紧走,你不去,老师不让我进教室。”
“不让你进教室,凭啥?走!”纪红云听见刘爱爱娘俩锁上门,骂骂咧咧地走远了,才安心睡了个回笼觉。


作者简介段红芳,笔名:清纯芳心,陕西省作协会员,兰州市作协会员,白银市评论家协会会员。

在《兰州晚报》“七夕情怀杯”《七夕——美丽的传说》有奖征文荣获一等奖;第三届、第六届“和谐兰州杯”全国小戏小品剧本征文大赛中,小品剧本《我不干了》《有爱就是幸福》获优秀奖,第八届“和谐兰州杯”全国小戏小品征文中,小品剧本《找伴》荣获三等奖;散文《母亲的“影子饭”》获兰州第四届农民文学优秀作品奖;《一米阳光》获江山文学网全国“蚂蚁杯”散文二等奖。

出版有长篇小说《升井》《母亲的红嫁衣》其中《母亲的红嫁衣》获兰州市第二届文艺创作兰山文学三等奖;


主播简介心随诗舞, 某高校退休教师,省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复审员。长期担任多省市朗诵协会朗诵指导教师及多个平台、诗社公益主播。喜欢读书,喜欢用声音表情达意。愿做一名声音的行者,播撒一路芬芳,只想把纯美的文字、优美的作品演绎成悦耳、灵动的音符,直抵人们心灵深处;将真心和美好,融入到文学作品中,演绎生活中的智慧、阳光和灿烂,充实五彩斑斓的生活,传递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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