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升井》第三十章 作者:段红芳 主播:心随诗舞

文摘   2024-11-18 14:12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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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井》第三十章  

作者:段红芳  

主播:心随诗舞


抢救

井下冒顶了。这消息爆炸式地从调度室传开了,片刻,苍穹矿上就被黑色的恐惧笼罩,知道消息的人,风一样地往井口奔去。井下出事,一般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一听冒顶,上从领导,下到工人,人人心惊肉跳。
这时,不懂风情的鹅毛大雪很不适宜地漫天飞舞着,更让人心惶惶起来,常言道:鬼不走干路。不下雪,不下雨,人还没这种感觉,可现在这雪,还没等井下的人升井,就把大地覆盖了。这漫天的飞雪,像是一种不祥的暗示。
孟平安第一个冲到井口,他要下井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孟平安知道是掌子面出现了冒顶,情况一定不乐观。他作为一个资深的矿工,知道井下出事无小事呀!他得赶紧下去,他的一班兄弟都在下面,生死未卜。
这个时候,矿长陈富和冯志国也到井口了。陈富见孟平安就问:“现在什么情况?
孟平安说:“只是说冒顶了,具体情况不知道,我先下去,您们在上面主持大局,我想救护车是要有的。”绞车来了,孟平安跳上绞车,坐下系好安全带,绞车就呼啸而下了。
生死一线牵的柯耀强,肉体已失去知觉,被人抬着出了井口,直接上了救护车。在这摇摇晃晃被抬的过程中,他听见有人哭,有人叫他的名字,但所有的声音忽远忽近,虚无缥缈。他努力地回答每一个呼叫他的声音,好像这些人听不见他的回应,仍旧在忽远忽近、大呼小叫。他觉得很累,很累,意识到对他们的回答是徒劳时,就不再回答了,任凭他们大呼小叫。
想睡觉,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睡一觉就好了,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轻得成了羽毛、成了蒲公英的种子,随着细微的风,越飘越远,很快他就听不见任何喊叫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飘到何处,唯一的感觉,就是不停地飘,周围是湛蓝湛蓝的天空,对!是在天空上,难道自己真成了小星星?在成为星星之前,应该去一个地方,去看一个人。去什么地方看什么人?他似乎不知道,但总觉得要去看一个人,这个人是命中最重要的,要不然自己都成了小星星,还念念不忘这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用意念停止飘动,“现在,我想停下就停下,想走就走,而且行走很方便,应该去看看她,她是谁呢?”柯耀强悬浮着,倒还觉得舒服,“对了,我知道了,倩倩,我应该去看倩倩。”他又飘起来,随着心灵的磁场,向南方飘去。
冒顶的消息,将纪红云“炸”得心惊胆裂,四肢无力,像踩在摇摆机上了,双腿扭麻花般迈不开步子。她太害怕井下出事,太害怕死了。高二的死,让她恐惧死亡,无法战胜这种心理阴影。纪红云像一滩稀泥,坐在椅子上,瞪着双眼看侯小梅跑出充电房。
不到二十分钟,侯小梅又像风一样跑了回来:“纪姐,幸亏是铁丝网接头崩开了,小范围的冒顶,幸亏没有大块的煤层塌陷,只是些末煤把人掩盖了,只有柯耀强一个受伤了,感觉伤势不是很严重。
纪红云瑟瑟发抖,面如土色,直勾勾地看着侯小梅,一言不发。
“纪姐,纪姐,你咋啦?你别吓我!”侯小梅跑来,搂着纪红云的肩膀:“纪姐,你到底怎么啦?你不要吓我。柯耀强被救护车送到总院了,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纪红云条件反射地靠在侯小梅的胸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才缓过神来:
“我没事,就是被我男人死的时候,吓出了后遗症,你给我倒杯水。”
侯小梅将一杯温开水递到纪红云的手里,怜悯地看着她颤抖地把水杯往嘴里送,因为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杯子里的水都让她抖洒了,哆哆嗦嗦地,杯子杯子到不了嘴边。
侯小梅心里一阵刺痛,同情纪红云,也同情自己的妈妈。从小到大,侯小梅都怨妈妈一天到晚打麻将,不管自己,可就在这一刻,她看见纪红云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妈妈的苦。觉得妈妈很可怜,当年,妈妈比现在的纪红云大不了几岁,一个女人带着四个未成年的孩子,而且弟弟还特别叛逆,不让人省心。妈妈可能因为害怕,才迷恋上打麻将的,也许只有打麻将才能驱散妈妈的痛苦与恐惧。侯小梅轻轻地拍着纪红云,帮她将水送到嘴里。
喝了一口温水,纪红云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她又喝了一口,一股热流从喉咙到胃里,开始唤醒她的理智,颤抖才慢慢地平息。
这时,有人来缴灯。纪红云刚要起身,被侯小梅按住了,示意她休息。
侯小梅快速地走到窗口,看见一个满身煤尘的“黑人”,从他惊魂未定的眼神中,能看出和死神斗争的艰巨性。虽然每天都见很多升井的工人,可今天这个人,着实把侯小梅吓着了。
那人将矿灯和自救器递进来,黑色的手上有几处伤口还在渗血,一张嘴,牙齿、舌头、整个口腔里都是黑的。“都不要害怕,不会死人的,柯耀强命大福大,一定不会有事的,都放心吧!”他自言自语道。
“你辛苦了!”侯小梅第一次双手接过矿灯和自救器,也是第一次对矿工们说这句很有温度的话。
“柯耀强福大命大……”那人像木偶般自言自语地说着,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一双手,仍旧是黑的,仍旧能看到伤口,这双手的主人,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侯小梅,侯小梅想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就抬起头,直视着,这个人和侯小梅对视着,侯小梅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到希望的光。“你辛苦了!”侯小梅用最大的声量说着。
那人冲着侯小梅一笑,却笑出泪来,两行泪,冲洗着脸上的黑,他任由黑色的泪水流淌,深情地看着侯小梅,嘴角微微颤动了两下,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一连 18 双手,都是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
侯小梅双手依次接过矿灯和自救器,看着这一双双手,心里明白,他们在井下经历了什么,所以对他们肃然起敬。他们才是爱惜生命、尊重生命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急救室外,陈富和几位领导焦急地时不时朝紧闭的大门望去。文斌蹲在急救室的门口,像黑炭一样。偶然有不知情的人走过,都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文斌。
这时的文斌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更没心情理会这些怪异的眼神。他只是不停地在祈祷,祈祷柯耀强能化险为夷。如果没柯耀强,躺在里面的人,一定是自己。他从来不相信迷信,可现在迫切地希望所有的神灵都能来挽救柯耀强。他不停地默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都显灵。神灵们都大显身手,救救柯耀强。”他十指相合,真诚祈祷。
很久很久,急救室的大门才开了,柯耀强被推了出来。几位领导看柯耀强呼吸平稳,大家才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医生出来,他们都围了过去,询问情况。

文斌看见柯耀强,就扑过去叫:“柯耀强,柯耀强!”
仍旧往南飘的柯耀强,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又在叫自己,他现在懒得理会这些人,并不回答。他现在已明确了方向,要去深圳看看他的倩倩。
明确了想要的,就要用行动来实现,心动不如行动,走!
“柯耀强,柯耀强,你醒醒呀!”这个讨厌的声音,又忽远忽近地响起来,
还不停地拍打他的肩膀。他觉得轻飘飘的自己被扇得打转转,有了翻天覆地的眩晕感。
“柯耀强,你醒醒,睁开眼睛。”一个很甜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睁眼睛,还高要求,我就睁不开眼睛。轻飘飘的柯耀强心想着,迈脚刚要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拉了回来。
“柯耀强,护士叫你睁眼睛,求求你了,眼睛睁开呀!”
柯耀强头脑清晰了,听出来是文斌的声音。
“醒醒,柯耀强。”这个声音和刚才的那个女声,不是一个人。
“我这是在哪儿呀?怎么还有两个女人的声音?是倩倩,倩倩在深圳,我真见到了倩倩?另一个女人是谁?纪红云,是纪红云吗?”柯耀强心里想着,便往四处看,可眼前一片漆黑。
“柯耀强,柯耀强,你睁开眼睛……”女人的声音很甜美,不像是倩倩,也不像是纪红云。
“柯耀强,护士叫你醒来,你醒来呀!”文斌带着哭腔叫着,学着护士,在柯耀强的肩膀上拍打。
文斌的声音?护士?医院?柯耀强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柯耀强……”
柯耀强缓缓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个白色虚影。他努力又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是位面容清秀的小姑娘。
“柯耀强,你醒了。”年龄稍微大的护士也凑过来看,两位护士都冲着柯耀强笑。
柯耀强感觉天旋地转,不敢东张西望,只好闭上眼睛。
“推到病房吧!”
柯耀强被人从手术车上抬到病床上,护士又叫了他一遍,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护士,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闭上眼睛。他的眼皮子好沉好沉,想睁眼都很困难,他觉得很累很累,只想睡觉。

“他已脱离危险了,你们留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注意这个引流管,还有液体……”
柯耀强迷迷糊糊,护士和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又忽远忽近。柯耀强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
“耀强哥,你看,你快看,这是什么呀?”亭亭玉立的倩倩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两株植物。
柯耀强挎着一个补丁垒补丁的书包,穿着补丁的衣服,蓬头垢面,远看像丐帮帮主,他几步就跨到倩倩面前,蹲下来看从沙土里露出两株像圆柱一样的紫红色植物。
这植物好生奇怪,露出圆圆的头,有皱缩,还有纵沟,形成残存的三角形黑棕色的鳞片,还有穗状花絮,像棒槌。柯耀强看了半天说:“这是不是铁棒槌?
倩倩摇了摇头,表示不懂,“就是锁阳,是一种药,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这玩意专治男人的病。
“治男人的病?”倩倩不解地问。
“你一个小姑娘家,不懂。”
“谁说我不懂,我们把它挖出来,先把你的病治好。”
“我有啥病?我好着呢。”
“你好着呢?好着呢怎么不娶我?”
柯耀强感到口干舌燥,他不知道怎么来回答倩倩。
“倩倩我爱你,我爱你!可我……”柯耀强想着,耳边又飘来忽远忽近的声音。“柯耀强、柯耀强,你醒醒。”柯耀强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感到后背疼、肩膀疼、双腿疼,他试探着动了动腿,好沉好沉的。难道我的腿受伤了?不是吧!柯耀强的意识渐渐地清醒了。
井下冒顶没有死亡。这才消除了矿上引起的恐慌,大家都知道柯耀强伤得最严重,已送到总院。除了柯家人之外,大家像没事人,该干嘛就干嘛。
田嘉兴特高兴,这王八羔子柯耀强,今年真是天灾人祸不断呀!真是坏事做多了,得到现报,他今年又是牢狱之灾,又是血光之灾,让这倒霉蛋受尽人间疾苦,也解不了自己心头之恨!谢天谢地、谢老天爷对他的各种惩罚,让他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听说他升井之后,已不省人事,看来他娃的小命很危险呀!是小命保住了,但也会致残哩!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也是给自己提供了解气的机会,自己得感谢老天爷的恩惠!田嘉兴在没人时,向天上作揖,表示对上苍的感谢。
下班后,田嘉兴并不急于回家,而是在市场转悠,就想看看矿上人对柯耀强出事的态度。他到市场,好多人已在议论柯耀强,当他知道柯耀强为了救文斌才受伤的,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哎呀呀!当年老柯在冒顶中为了救赵秦军被砸得脑浆流了一地,今天他的儿子又为了文斌,被砸伤了。他们父子不顾个人的安危,把生的机会给别人,这是多么高尚的品质呀!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这样?明明知道危险,还不顾一切地去救人。可自己还在这儿看人家的笑话,还感天谢地,让老天爷去惩罚人家。为了出一口恶气,还狠心地诅咒人家,自己真是小人呀!田嘉兴在市场上走了一圈,心情沉重起来了,为自己猥琐的想法感到耻辱,为柯耀强现在的情况担心,感到揪心,就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老叔,你这是怎么了?”刘爱爱扭着水桶腰,和田嘉兴打了个照面。
“小刘呀!我刚下班,感觉有点累,你干嘛去?”
“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我去市场上买些菜。”
“谢谢你的关心,大木回来了,你就放心了。”
“是呀叔,我听冒顶了,差点没吓死了,幸亏只有柯耀强受伤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刘爱爱说着,冲田嘉兴眨眨眼,就扭着腰去市场了。
当柯母和柯耀霞、柯耀红赶到医院时,柯耀强已完全醒了,侧卧在床上,左眼被绑带包扎着,还在打吊针。文斌用一个细管子,给柯耀强喂水,见柯家母女进来,一股紧张感,在全身蔓延着。
“你们来了,我柯哥现在好多了。”文斌低声说。
“文斌,你回去吧!”柯耀红说。
“我的娃子呀,你伤到哪儿了?”柯母看了一眼文斌,就走到床边,握着柯耀强的手。
“娘,我没事,幸亏冒顶处都是些末煤,只是把我埋在底下了,没什么大伤,
要是块煤就……”柯耀强看文斌在,就不说了。
“都是我不好。我柯哥伤了后背,断了两根肋骨,左眼皮伤了,幸亏没伤到眼睛。”文斌检讨地说。
“文斌,快别这样说,井下的事,没有谁对谁错的。你工服都没换,黑头黑脸的,在这儿也不方便,你回去休息,这儿有我们呢!”柯耀红说。
“姐,你别这样说,应该是我谢谢你们,谢谢我柯哥。”文斌说着,就向柯耀强鞠躬。

“别客气了,你赶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柯耀强给文斌摆了摆手。
“那我先回去了,要注意这个引流管,小心拔出来了。”文斌给柯耀红交代完
要注意的护理事项,这才出了病房。
病房里,柯母一个劲地问长问短的,确定儿子没有受大伤,这才停止了喋喋不休,但又埋怨儿子不应该这样冒险。
柯耀强看老娘很担心,就安慰道:“娘,我不是好好的吗?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也会这么做,我今天救他一命,如果我遇到危险,他也会救我的,这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懂。再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呀娘,你就放心吧!耀娃以后会很好的,等他出院了,我给他找个媳妇。
听了柯耀红的话,柯母点了点头,让柯耀红去买些吃的和用的。

作者简介段红芳,笔名:清纯芳心,陕西省作协会员,兰州市作协会员,白银市评论家协会会员。

在《兰州晚报》“七夕情怀杯”《七夕——美丽的传说》有奖征文荣获一等奖;第三届、第六届“和谐兰州杯”全国小戏小品剧本征文大赛中,小品剧本《我不干了》《有爱就是幸福》获优秀奖,第八届“和谐兰州杯”全国小戏小品征文中,小品剧本《找伴》荣获三等奖;散文《母亲的“影子饭”》获兰州第四届农民文学优秀作品奖;《一米阳光》获江山文学网全国“蚂蚁杯”散文二等奖。

出版有长篇小说《升井》《母亲的红嫁衣》其中《母亲的红嫁衣》获兰州市第二届文艺创作兰山文学三等奖;


主播简介心随诗舞, 某高校退休教师,省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复审员。长期担任多省市朗诵协会朗诵指导教师及多个平台、诗社公益主播。喜欢读书,喜欢用声音表情达意。愿做一名声音的行者,播撒一路芬芳,只想把纯美的文字、优美的作品演绎成悦耳、灵动的音符,直抵人们心灵深处;将真心和美好,融入到文学作品中,演绎生活中的智慧、阳光和灿烂,充实五彩斑斓的生活,传递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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