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有故事
文摘
生活
2022-08-30 09:36
中国香港
一个平台要推拙文,需要写个人介绍,我遵命写了几句。其中有“退休后,承友人举荐,在省城和宜宾挂过虚名,干点实事。”有朋友好心提醒,还是把“虚名”写实,毕竟“专家”“顾问”叫得响亮。心里话,对于真正的专家,我还是心向往之,不仅崇拜,还曾经有过迷信。但,时下“专家”市场的泛滥又让人望而却步;也怕跻身其间,玷污了名声。
前两年,一个朋友到某地讲座,主持会议的领导对他的下属就有这样的训示:“你们(指在座的下属)是行业的精英,可以通过专家的指导提高自己,希望你们通过专家的讲座,不仅在知识上得到提高,更要在方法上学到东西——(像专家一样)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你们也会变成专家。”他对专家的误解使人不安,让我伤心了好久。如果依这个领导对专家定义,还是不做“专家”的好。全国著名教育专家魏书生老师早就痛批过时下的“专家”现象。魏老师举例说,是人都知道一堆萝卜的意思,专家们则下定义为:“一堆萝卜此乃若干萝卜之组合也。”于是人们要解释“此乃”,要解释“若干”,还要解释“之”,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的培训和讲座,最后大家发现,说来说去还是一堆萝卜。魏老师结论说,大凡二、三流的人,若想拥有专家教授和学者头衔,惟有发明新词儿,才能显示其深;惟有解释新词儿,才能显示其高;惟有将发明和解释放在主席台上PPT展示,才有钱可赚。拉大旗作虎皮来唬人,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把明白的说糊涂,把糊涂的说得更糊涂,也许就是一些“专家”的混世伎俩。一次,我腹部疼痛,在本地顶级医院挂了个专家号,好不容易排队等到了“专家”诊治,我恭恭敬敬地递上这个医院出具的体检报告。他简单问了一下情况,立即开出一大摞检查、化验单。看样子,我似乎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有毛病。我小心翼翼地说:“前不久才做了体检,其它地方都没问题,能不能不做那些检查。”他再次瞄了一眼我的检查报告(那里有我原来服务的单位),说:“检查其他地方是为了排除问题,反正又不用你出医药费。”遇到这样的“好人”,又完全为你病人个人考虑,虽说检查项目多而麻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按他的要求,在医院上蹿下跳,忙活了好大一阵,拿到报告单去向“专家”汇报时已经接近中午。他看了报告单,飞快地在处方单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阵,交给我,快点去药房取药,取了药回来我给你交代用药方法。究竟是“专家”,那么负责,连服药方法都要详细指导。我接过处方,努力地辨认着“专家”的手书,可惜,我们的中文老师从没教过我辨认这样的文字,本想取不到药就在外边药店配点应付的打算只得泡汤。拿上药,我又回到“专家”诊室,他看到我捧着的一大包药,和颜悦色地指着药品说明对我说,“就照这里说明的方法服用。”真逗,我还以为有什么秘诀传授,就那么几个字还要我专门跑回来接受他的指教。后来有懂得门道的人说,他们医生是要从开出的检查、化验以及药品收费中分成的。简单问题复杂化,过度检查,过度治疗的情况不是个例。20年前,我儿子腹腔突然疼痛难忍,到本地最好的医院做检查,照片,做CT,搞了半天,医生(要挂专家号才能惊动的那种)看过片子,很慎重地说,“麻烦,应该是胰腺癌。”雷击一般,我们顿时懵了,儿子刚刚成年,年纪轻轻就得这种绝症,我不甘心,又通过朋友,找本地顶级医院的专家会诊,结论一致,还是胰腺癌。他们建议,马上去成都手术,越快越好。我们忙急慌慌跑到成都,通过朋友找到一个博士(专家)。博士专家看了我们带去的CT片子,不放心,又开了几张检查单,同样的,抽血,化验,照片,造影,几项检查下来,维持原判,还是那个该死的绝症。我们认了,接受现实吧,赶快住院。快下班了,床位紧张。好在这个博士专家有点名气,他通过电话和外二科主任联系,外二科主任很给面子:“今天晚了,明天上午来办住院手续。”我们接过博士专家开具的诊断结论、住院证明和那张医生仔细研究过的CT片以及给外科主任的便条,惴惴不安地熬过一夜,带上住院需要的所有用品,早早去医院,找那个外科主任安排床位,接受治疗。有护士告诉我们,“主任进手术室了,你们要等。”只要有希望,等多长时间我们都愿意。护士看了那张便条,还算客气,把我们安排在医生值班室的一个角落里等候。旁边等着的都是病人和病人家属。我们满怀希望地坐在那个角落,注视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出出进进,搜寻着我们要找的那个并不认识的主任。不时向护士打听,“XX主任出来没有?”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希望。终于,十点过,一个穿着讲究,头发斑白而稀疏,举止文雅的老者在一群白大褂的簇拥下进了办公室。四周的病人和家属立即围了过去。看那气势和氛围,心想,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主任了。我小心翼翼地挤在那群人后边。老人逐一回答每个病人的询问,耐心地解说病人或家属提出的问题。轮到我了,“X主任……”我谦恭地称呼他。“我不是X主任。你是什么情况?”不是X主任,尽管有些失望,他的和蔼和慈祥还是让我鼓起勇气,简单地叙说了情况。他浏览了一下病历,拿起CT片,认真地读了起来。我静待在他旁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心里却在想,不就是办个住院手续嘛,还要重新诊断?老人站起身,移步到窗前,对着光亮,仔细研究,凝神一会儿,又把片子插在显示屏上,端详一阵,转过身来,很肯定地说:“没事,就是炎症,吃几片药就好了。”我一时竟然懵了,有没有搞错?几个“专家”都说是胰腺癌,怎么到了这个老人面前,就是“炎症”了。老人察觉了我的疑虑,十分干脆地说:“不用住院,我给你开几片药就行了。”面对老人的坚毅和坚决,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老人的话。“不是胰腺癌,不用住院。”这当然更是我最希望的结果。我忙不迭地连声几个“谢…谢…”连他的名姓都没打听,抱着那摞病历和片子,急急忙忙地跑到儿子身边,告诉他这一最让人高兴的诊断结果。好些年过去了,儿子的胰腺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毛病。事后,有人为我庆幸,为我儿子庆幸。如果当初不是遇到这个老人家,就那么贸然地住进医院,不是化疗就是放疗,没有毛病都整出了毛病。真是那样的话,不仅花去大把银子,可能人都赔进去了。误诊误治的几位“专家”,相信不是故意为之,他们的误诊误治,也许就是道行不深,功夫不到位,只是有些心急,“专家”牌牌挂早了。而那位值得我永远敬重的不知名姓的专家,凭“对一门学问有专门研究”的能力和水平,准确把握事实真相,他挽救的不仅是病人的生命,更是维护了“专家”的纯洁和尊严,只是在当下,这样的专家不是很多。这些已经稀少的专家值得崇敬和崇拜,而对那些只有名号的“专家”却不必迷信。“愚者争其名,智者务其实。”忆及的,仅与医疗有关,事实上,徒挂虚名,急功近利的现象比比皆是。想到此,突然东施效颦,仿造一个名人的话例,冒出一句“名言”,少贪图虚名,踏踏实实干点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