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作品 | 尹定贤:路

文化   2024-08-21 09:01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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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见  如  故  乡         

罗  田  是  老  家         


 



 



 

作者|尹定贤





罗田文联: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题记

自然界的路和人生的路,其实是相通的。


少年走过的路


有一条路,以家乡为起点,依着山脚延伸,顺着溪流向前,随山势起伏,沿田埂蜿蜒,一直向北,这是我少年时期上学的路。千金难买少年时,我的千金时光大多留在这条路上,这条路的终点是一所乡村中学。


这条路不好走,坎坷、狭窄、曲折。特别是春夏季节,藤蔓疯长,侵占路面。少年时,我很少脚踏实地地行走,特别是放学回家,归心似箭。眼睛看天,看水、看同伴,唯独不看路面。故摔跤是常有的事。那时节的少年儿童把摔跤当家常便饭,头破血流了也没几大个事。记得有回,一个同学磕破了额头,鲜血踊跃的冒,双手也按不住。另一位同学的父亲,闲暇时常去山里采挖中草药。耳濡目染,他也识得数味草药,奇的是,还晓得药性。见同学血流不止,一溜烟的跑到小河边,扯了一样水草,揉碎,捏成团敷在创口处。一会,血不流了。同学的嘤嘤啜泣也打住了。那识得中草药的同学,因学习成绩不咋地,我对他有轻慢之心。这回后,我总是有意跟他套近乎。


▲ 摄影 | 李 茂  


说起来,摔跤还是淡事,有一次,放晚学,我和几个同学追赶松鼠。忘了时光,不觉间天黑了。在蒿草丛生的路上行走时,一个同学猛的大叫一声,身子怪异的扭动起来,一会栽倒在地。然来,他叫土地婆咬了。土地婆学名蝮蛇,含剧毒。彼时,那位同学浑身抽搐,乡卫生院不敢收留,当夜送到了县医院。


这条路给了我们痛楚,但也留下了温馨。那年冬天,我挑着柴和米去学校,路过一座石板桥时,绳索断了,我、柴和米都掉进小河里。幸好人和货都坠落在沙滩上。站起身来后,我泪眼婆娑地舍弃了柴禾,驮着米去学校。上课时,心不在焉,满是沮丧。课间,细心的班主任问明情况。微笑着说,你带路,我帮你“夹”回来。班主任不说驮和背,用了个轻松的字眼“夹”。班主任不光把柴“夹”到了厨房,还过了秤。事隔四十多年,我还清楚地记得柴的重量,三十八斤。


上学的路,有一段大约占比五分之一的公路。走完羊肠小道,进入公路,学校如在眼前。大多时候,那段公路,我们不是走,是跑。其实,那段公路也是用黄土做的骨架,碎石做的面皮。虽然如此,走在上面。仍觉得很是舒畅,有飞扬的冲动。


▲ 摄影 | 华 仁


青年走过的路


进入八十年代,我少年时走过的路变了样,拓宽了,牵直了,因能行驶农用车辆,人们把它叫机耕路。


那时,我在本村小学教书,家安在三里畈镇镇区。这条路一头是我的老家一头是我的新家。工作之余,年轻的我常在这条路上奔波。


说实在的,机耕路虽然远比原来的路好走得多。但因路基仍是土壤结构。给行人的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那时,我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晴天一身灰,我不恶嫌。总比叫藤蔓纠缠,担心蛇咬和蜂蛰好得多。再过,从村里去省道的时间,只需过去的四分之一。跟少年时代走过的路相比。可谓省时、省力、省心。


雨天时的机耕路,看着心慌,想着发憷。淫雨霏霏,连月不开的日子里。机耕路面的情形,跟耕作过的稻田差不多,满眼都是灌满泥浆沟槽。莫说行车,人行都难。但我还必须赶着自行车走过,有时还得人驮车。人见了,善意地笑着说。平常只见人骑车,如今却见车骑人。


▲ 摄影 | 华 仁


有一次,为了抢时间,我在满是泥泞的机耕路上行车。虽万分小心。但还是车倒人翻。从泥水里站起身来时,我的狼狈样叫上学的伢儿们都掩了嘴巴,有几个学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一刻的尴尬,用语言文字述说不来。


不论怎么说,自有了机耕路,我的家乡三里畈镇江家边村,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变化之一,是村容村貌。每个自然湾落都有农户建起了楼房,先是一两家,接着如雨后春笋。变化之二,是人们的精神面貌。这首先是衣着,先是整洁,后是光鲜,接着是时髦,这些是外在的。内在的变化更大,路通了,信息也畅通了。人们走出山村的脚步更勤了,眼界和胸襟更开阔了。用读书人的话,格局大了,眼睛里不只是自己的几亩责任田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年轻人在外面的世界里,经风雨,见世面,同时也有了梦寐以求的收获。那年月,万元户最叫人眼热心跳。我们村子里就有不少这样的人家。


机耕路虽然有泥泞,有坎坷,但宽阔而少了曲折。可行车,使物畅其流,人也走得洒脱。自有了机耕路。村民的日子,也变得阔气宽裕起来。


▲ 摄影 | 王 俊


中年走过的路


人到中年,我离开了村里那所小学,在村外的学校里教书。老家是我的根,我得时不时的要回家看看。事实上我也是个恋乡情节很重的人,喜欢与儿时的伙伴和塆子里的长辈聊聊家常说说外面世界的事。我虽人在村外工作,但回家很勤。


家乡的变化真的是日新月异,首先起变化还是通村的路。那条机耕路,先是拓宽,在路基上铺一层细沙和碎石,这样车行人走更方便了。既是雨天,也少了泥泞。这样的路,大车也可以行走。路有多宽,人心也有多宽。那时节,家乡在外发展的人越来越多,物质资料也越来越丰富。没做楼房都做起了楼房,已经住进了楼房的,有些人换成了小别墅。我的一位七老八十的大哥,常常感慨的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样的日子我以为这只是过过嘴瘾,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天。


几年后,铺了细沙碎石的乡村公路,更进一步拓宽,然后铺上了水泥。跟连接外面世界的省道没多大的区别了。公路竣工那天,村里跟过年一样热闹。公路上人来人往,充满了欢声笑语。沿途人家都燃放了烟花炮竹。我的那位感慨“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大哥,又有感慨,说,往年外出一趟(省道)要半天,现在眨巴眨巴眼就是。


▲ 摄影 | 钟文良


乡村公路硬化后,最大的变化是村民纷纷购买了私家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乡村公路硬化后,回家时,我有时步行,权作散步和看看风景。),常有小车停在我身边。停车的目的,有的是要捎带我一程,有的是打招呼。人逢喜事精神爽,小车里的人们一个个肤色润泽,面带微笑。眼角和眉梢挂满了幸福和满足。


路宽阔通畅了,人的心气和眼界也更高了,希望飞得更高更远。他们知道,知识是理想的翅膀。就我们小小的江家边村,这些年,人才辈出。生我养我的那个叫尹家大塆的自然塆落,便有硕士三人博士一人。村民自豪地说,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


如今的农村公路,不仅仅是连接城镇的纽带。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公路两旁有四季常青长青之树,树下有四时不谢之花。置身其间,不论乘车还是步行,都是一种享受。


▲ 摄影 | 王 珂


有一句医学术语:通则不痛,痛则不通。道路如人体的脉络,通畅了,血气就顺,人就健康强壮。路通了,物流人流都顺畅。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流动的事物才有旺盛的生命力。这些年来,罗田城乡一派生机盎然,与农村公路的畅达关系甚大。


自然界的路和人生的路真的息息相关。少年时代,因为物质匮乏,我和乡亲们常吃不饱饭,生活如通往外面世界的那条路,窄逼而纠结;青年时代,分田到户。吃得饱穿得暖,人生大有盼头。如那条机耕路,虽偶有泥泞,但充满希望;中年时代,国富民殷,人生路如那条宽阔的水泥公路,平顺而畅达,越走越宽广。






作者简介









尹定贤,男,1962年10出生,湖北罗田人,教学之余,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先后在《长江文艺》《芳草》《世界文艺》《北大荒文学》《微型小说选刊》《佛山文艺》《太湖》《躬耕》《问鼎》等文学期刊发表小说。长篇小说《娘亲》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并入选“黄冈市文艺精品创作扶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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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作者:尹定贤

编       辑:罗田文联

初       审:方雪娟

终       审:王雅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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