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见 如 故 乡
罗 田 是 老 家
我的父亲母亲
作者|肖攀峰
罗田文联: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题记:
“父亲节,思绪万千情难舍。情难舍,音容笑貌,犹如刚别。睹物思亲心欲裂,又是一年节前夜。节前夜,辗转反侧,梦中哽咽。”又到父亲节,但我已经没有父亲了,父亲离开我们已有三年。一直想写写我的父母,一直不敢动笔。这十余年来生活飘忽不定,文笔生疏,纵有千言万语,竟无语凝噎。但这个心结一直都在,不能释怀。年少不知父母恩,懂时已是中年人。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懂得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了。仅以此文,缅怀我的父亲,祝福我的母亲,感谢我的亲人。
2024年5月5日于武汉
一
父亲已去天国,母亲健在人间。他们相互挂记,各自安好。
父亲是坐在他的躺椅上走的,像睡着了一样,十分安详,没有痛苦。母亲说,父亲修得好,有福气,像仙人一样,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她还说,自己以后要修成这样,就圆满了。说这话时,我把母亲拦住了,说您老人家身体好着呢,要活一百岁,别瞎说。
父亲走的日子是2021年9月2日21时15分,享年87岁。即使按照现在的标准,也算高寿,这让母亲和我们晚辈,也少了些许痛苦。父亲走时,母亲、大哥、妹妹和我的妻子都在家里,为他送终,虽然他意识并不清晰,甚至已经不认得人了。只可惜我在外地,第二天才赶回,留下了遗憾。
▲ 年轻时候的作者父亲
真正的遗憾不在于是否能为父亲送终,而是在于他生前罹患的疾病。2012年的时候,父亲就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但那时还不严重,行动和认知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感觉他的反应要慢些,脸上的笑容少了,记忆力也变差了。日常生活有母亲的悉心照料,还是很不错的,吃喝不愁,安静祥和。但这样平静安好的日子没过几年,父亲病情就加重了,认知和行动都出现了问题,走路困难,腿上没劲,耳也聋了,腰也弓了,母亲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们姊妹三个又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分不开身,就请了护工,专职照看父亲的日常生活,直到他离世。
生前有五六年时间,父亲的思维意识大部分是不清晰的,不认得亲人,不记得往事,还经常胡言乱语,完全变了一个人。偶尔的清醒也只是叫得出我们的名字而已。除了每天让他定时吃药外,我们毫无办法。医生说,这种病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无治,只会越来越严重,直到终老。我觉得,它跟癌症无异,只是比癌症少些痛苦,或者说,患阿尔茨海默病的人由于意识受损,不知道痛苦,痛苦的是他身边最亲的人。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说“这是一种毁灭性疾病”。目前全世界有超过5500万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中国大约有1000万人。
▲ 左为在县监委工作时的作者父亲(照片拍摄于1959年9月)
父亲1934年冬月初十出生在罗田县胜利镇地坪村肖家坳大塆一户贫苦人家,弟兄三人,他排行老三。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只断断续续念过几年私塾。1952年2月,年仅18岁的父亲在胜利滕家堡区公所参加革命工作,成为一名土改翻身工作队员。1956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胜利区供销社、区公所,罗田县革委会、县委办、县监委、骆驼坳区委、天堂林场、县林业局、县纤维板厂等地方和部门工作过,工龄42年,党龄65年,是一名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老干部、老党员。
年轻时的父亲英俊帅气,天资聪颖,人个儿不高,却十分精神。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忙碌奔波的我,借今年五一长假,抽空整理了父亲生前的一些照片和资料。一张张记录流光岁月的老照片,真实而亲切,勾起了我对父亲生前种种美好、难忘的回忆。
我的童年是在大河岸镇凉亭村的外婆家长大的,儿时对父亲记忆并不深刻。那时父亲在县城工作,母亲从罗田师范毕业后,回乡在村里的小学(凉亭小学)教书,是个民办教师。在我最早的记忆里,一年能见到父亲的次数很少,偶尔回来一次,由于没有班车,他是骑着那种大架子自行车回家的(那时我们乡下叫“钢丝车”)。在七十年代,自行车可是稀罕之物,我第一次见到时,既兴奋又害怕,父亲把我放在车后座的铁架子上坐好,他推着车子走,我双手抚摸着黑色皮革包裹的车座板,双脚乱蹬,又喊又叫,高兴坏了,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这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车”了,在经过村子里仅有的几户人家门前,我十分得意,嚷嚷的声音更大了,像是在告诉别人:我有多么了不起!
▲ 1969年罗田县县委机关干部合影,前排左五为作者父亲
现在想起来,儿时获得的第一个幸福感,就是坐父亲的自行车。以至于后来,我老问母亲:“爸爸什么时候再回来呀?”母亲以为我又想爸爸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他的自行车。再后来,我慢慢长大了,父亲再骑车回家,我已经不满足于坐车后面了,我坚持要坐在前面,但一双脚也够不着车踏板,依然要让父亲推着车子走,不过我双手就可以摸摸车龙头,摇摇车铃,感觉美极了。我经常想,我们那一代人儿时的快乐怎么那么容易获得? 一点点东西就能满足。不像现在,生活富裕,物质丰盈,哪怕坐上奔驰宝马,也常常找不到快乐。
父亲的工作履历丰富,工作过的单位多,走的路也很曲折,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慢慢知道的。他参加革命工作很早,土改出身,资格老,但他的“官”越当越小,不停变动的工作单位也离县城越来越远。在我开始懂事上小学时,他已经从县监委调到天堂寨林场去了。母亲也跟随他去了天堂寨林场,继续教书,妹妹最小,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我和哥哥留在外婆家。我与外婆的感情深厚,甚至胜过父母,直到外婆去世。大约在七十年代末,我和哥哥才离开外婆家,到了天堂寨林场,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了。
▲ 调到林业部门工作时的作者父亲
父亲“官”越当越小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一场政治运动中犯了错误,“站错了队”。虽然问题并不严重,但却影响了他的政治前途和升迁。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父亲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提起,是母亲后来断断续续告诉我们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中国历史风云变幻,有很多热血青年在狂热的时代大背景下,迷信了教条,迷失了方向,甚至走上了错误的岔路。我对父亲讳莫如深的这段经历,从开始的不理解到后来的理解,也经历了一段痛苦而艰难的心路历程。人无完人,谁能保证自己不会犯错呢?更何况在那个狂热的年代,年轻气盛,容易冲动做错事情。时代的一粒灰,压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但父亲好像一直都没能原谅自己,都没有走出这段人生的阴影,直到他去世。我感叹父亲的固执、想不开,也感叹一个时代的无情和无常!
我们一家五口在天堂寨林场相聚的那段日子,生活依然清苦,但幸福且温馨。记忆中,父亲长年在农村住点,母亲在林场小学教书,我和哥哥考入了九资河中学。节假日,我们上山捡柴,找蘑菇,挖野菜,采兰草花,乐此不疲。一到春天,什么荆芥、竹笋、苦菜、软萩等等,都成了餐桌上的美味。母亲做的软萩粑、南瓜疙瘩、粘米疙瘩、青菜糊糊,就算是给我们加餐了,一家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那种感觉,比现在吃山珍海味都香。逢年过节,父亲从农村老乡那里带回来的南瓜籽、红薯干、甜杮饼,还有糍粑、印子粑、雪花粑等,都是我们最好的礼物了。
八十年代的中国,改革开放刚刚起步,物质生活仍然匮乏,父母用他们微薄的工资和勤劳节俭养育着我们兄妹三人,我们没受过委屈,身心都茁壮成长。在天堂林场,我从小学五年级起,成为了“学霸”,这个记录一直保持到我大学毕业。在天堂林场,我真正学会了骑自行车,而且创造了从天堂寨到罗田县城的骑行记录。那时候都是土路,下石柱山弯道时沙子打滑,我从车上摔下来过好几次,痛并快乐着。那年我12岁,读初一。在天堂林场,受父亲影响,我开始写日记,父亲每天都要检查、督促,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参加工作。我对文字的爱好,也大抵源于此。我常常回味那段美好的时光,物质贫乏,精神却丰盈,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只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幸福!现在,什么都不缺,但我们还能找回这种心境找到这种感觉吗?
▲ 上世纪八十年代作者全家合影(后排中间为作者)
1982年前后,父亲调回了县林业局,我们一家人终于“回城”安家了。这期间,父亲对写新闻报道有着近乎狂热的爱好,他当时在《罗田林业志》编写小组工作,每天除了写志,就是写稿,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那时候条件艰苦,没有电脑,没有打印机,全靠一支笔、一本信笺。他写稿,我帮他抄稿,有时一篇稿子要用复写纸反复抄写好几次,再分别投递到不同的报社,工作量很大。
父亲没有受过正规的中文学习教育,全靠自学自悟,说实话,他的文字基本功并不好,遣词造句经常出现些小问题,语言的逻辑性也不强,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对新闻写作的热爱与坚守,相反,他用勤奋和执着弥补了自身先天学习的不足,也打动了报社编辑,他的投稿量、发稿量不断攀升,成为了当年省报、市报小有名气的“优秀通讯员”。他先后在国家、省、市、县各级报刊杂志公开发表的新闻作品有数百篇,还多次获奖。父亲一生笔耕不辍,收获颇丰,这是他生前最引以为荣、值得骄傲的事,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父亲是我新闻写作和钢笔书法的启蒙老师,让我受益终身。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几乎天天晚上要帮他抄稿,用圆珠笔复写纸抄,一式几份,得用很大的劲才行,常常是手酸脑胀,枯燥无味。但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学习过程,一是练习了写字,二是练习了写作,无形之中,我也学到了很多。
▲ 退休后的作者父母亲,游黄州东坡赤壁
父亲自小就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以前我们家过年的春联都是父亲亲自写的。我如果抄得不好,他就会及时提醒,跟我讲写字的笔法和技巧,久而久之,我的字也长进了不少。我对文字的爱好源自父亲的影响,但是我系统的学过中文,基本功还算扎实。跟父亲抄稿,觉得不太好或哆嗦的句子,我都会毫不客气地给删改掉。刚开始,父亲还不大服气,或者说是舍不得我删改他的,但当他发现我改过后,文章更精炼更容易上稿时,他心服了。以至后来,他每写一篇文章,总是要我先看看,再投稿。父子俩如此一来二往,相互切磋,取长补短,甚是有趣,时至今日,仍不能忘。
父亲工作的最后一站是罗田纤维板厂。人生有很多的意想不到,从局机关到企业,原本是组织考虑解决他的职级问题而作出的安排,但随着九十年代国有企业和行政体制改革的深入,机关与企业的差距越来越大,到父亲快退休时,薪酬待遇相差有一倍以上,父亲此时非常失落,后悔不该去企业。然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父亲作为一名老党员,必须服从组织安排,哪怕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在企业退休,走完了他一生工作的最后一站。
▲ 退休后的作者父亲
父亲通过自学和考试,取得了高级政工师职称(副高),退休时,企业养老保险金每月大约2000元左右,比当时在机关少了一半多,但在企业里,他是最高的。他很长一段时间对此耿耿于怀,说自己搞了一生的革命工作,到老了在企业退休,不公平。我们都劝他,说人生很多事情都是阴错阳差,难以如愿。企业养老金虽然低,但是国家年年都在提高,把身体搞好,多活几年,就赚回来了。我们反复这样开导他,父亲也就释然了。事实上,到父亲去世的时候,他的养老金每月已经达到了4000多元,翻了一番。
从父亲身上,我看到了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老党员、老干部不平凡的人生经历,或喜或悲,或进或退,是那一代人苦乐人生的一个缩影。也看到了国家对于积极提高广大企业退休人员养老金待遇所作的不懈努力和显著成效,虽然差距依然存在,但在缩小。养老金“双轨制”是在中国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我们期待最终实现“并轨”那一天的早日到来,虽然父亲已经不能再领退休金了。
2021年7月,建党100周年,在父亲去世前不久,哥哥把国家颁发给他的“光荣在党50年”荣誉勋章送到了父亲面前,这是对他一生工作的最好总结和肯定。父亲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红彤彤的飘带和金灿灿的勋章很好玩,拿在手中不停地摆弄、抚摸,像个不会讲话的孩子看见新奇的玩具一样开心地傻笑。这是父亲生前难得的也是最后的一次笑容,哥哥说当时他百感交集,差点没忍住想哭。岁月无常,疾病无情,曾经风华正茂、文武双全的父亲,如今又退回到了他刚出生时的状态。人生就是一场没有正点的航班,稍纵即逝,从起点到终点,你不知道会发生在哪一天。
▲ 作者父亲“光荣在党50年”荣誉勋章
二
相比父亲一生的坎坷,母亲的人生之路相对平坦。她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教书。只是随着父亲工作环境的变化,母亲执教的学校也在不停地变,从她的出生地大河岸凉亭小学到天堂区的张家咀小学、黄柏山小学,再到县城的栗子坳小学、桥南小学,最后在县义水学校退休。在三尺讲台上,母亲用她一生的执念,倾情书写着35年的粉墨春秋,她的身份也从当初的民办老师到公办老师,从普通教师到高级教师,一路走来,没有惊天动地的成绩,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她既教好了学生,也照顾好了家庭,一直是我们一家人的主心骨和精神家园,直到现在。
母亲出生于1940年2月5日,今年已经84岁了,身体依然健朗,除了双腿关节痛行走有些不便之外,其他的没什么问题。她思维正常,反应灵敏,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耳不聋背不驼,看不出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母亲一生勤劳,热心快肠,乐于助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轻易认输,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母亲这种品质,给我们带来了深刻的影响。我们兄妹三个,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中,也遇到过不同的困难甚至挫折,但都能像母亲一样乐观自信,积极面对,笃行不怠,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
▲2017年12月,作者母亲在武汉东湖
勤俭是父母那一代人最突出的标签。他们一生养成的这种习惯,在生活条件大为改善的今天,也一直没有丢弃。父母勤劳俭朴的美德,也让我们深受教诲,受益终身。记得我们小时候,母亲和父亲在工作之余,总是起早贪黑,节衣缩食,利用房前屋后的空闲地,养猪种菜,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最多的时候,家里居然养了三头猪,两头出栏变现补贴家用,一头过年家里吃。那时候猪肉比较紧缺,普通人家买不起,也吃不起,但我们家通过自己动手,达到了“丰衣足食”。每到年关,家里都要“刜年猪”,然后像农村人一样,大碗大碗喝“晃子汤”,准备过年。每当这时,母亲总是说:“辛苦做,快活吃。你们三个今年又有腊肉过年了,我先腌好,到时候都回来拿。”我们听着别提有多高兴。母亲还说:“猪长得肥,也多亏了你爸爸每天起早贪黑挑潲水,还有你们星期天去加工厂排队买糠,不然,长不了这么快。”好多年过去了,我心里还在怀念那种自家刜年猪过大年的温馨年味。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县城私人建房的家庭,都有养猪的习惯。每到周末,粮食加工厂门前买糠的队伍甚为壮观,有时候能排几里路长,最要命的是往往等半天轮到你就卖完了,空手而归,大失所望。我就有好几次没买到,那种沮丧至今还记忆犹新。当年我好多次都幻想,要是能到加工厂工作该有多好啊,买糠就不用排队了。粮食加工厂,曾经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单位,由此可见当年我对家里养猪改善生活的热情和执着。沧海桑田,转眼之间,现在菜市场里的猪肉白菜价,还没人要,人们讲究营养健康;当年香喷喷的外贸、粮食等国有企业,早已改制,工人下岗,辉煌不再;现在农村家里也鲜有人养猪,新时代幸福的猪,住进了带空调的全自动智能化的饲养大楼,可以像工业品一样批量快速生产,你不得不惊叹社会飞速发展和科技力量的神奇!
▲ 上世纪80年代,作者父亲和母亲在县城自建房里合影
母亲是辛勤的园丁,也是称职的家长。多少年来,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柴米油盐,都是她在筹划、安排、打理,她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在我们家里说一不二,不说我们子女,连父亲事事都听她的。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吃不穷,喝不穷,人要偷懒一世穷。”白天她要上课,晚上还要批改学生作业,等把工作忙完了,不管多晚,还得打理家务,收收捡捡,洗洗涮涮,总有事做。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常常是我睡了一觉醒来,母亲还在忙家务,感觉她总不累。她个儿不高,身体单薄,但她那不知疲倦的身影,在讲台与家庭之间,在严师与慈母之间,这两种角色交替变化,交相辉映,伴随着母亲平凡而又不凡的一生。三十多年前,我耳闻目睹母亲的生活工作日常,写过两首小诗,现在读来,依然感慨万千。
写给母亲的赞歌(二首)
妈妈的星期天
妈妈把星期天
扔进水池
然后在阳台上晾晒清新
妈妈把星期天
装进菜篮
然后为全家摆一桌香醇
妈妈把星期天
码在桌上
然后翻开教案戴上老花眼镜
妈妈把星期天
撒向乡野
一辆“破武汉”陪她翻过家访的沟沟岭岭
妈妈的星期天
是架超负荷的天平
一头是贤妻良母的慈爱
一头是乡村教师的责任
(原载1989年11月15日《湖北日报》东湖副刊)
思 念
您用全部的爱和责任
为我编织了一条走出大山的路
而自己
一生未走出山里的小屋
在小屋与我之间
您的生命越走越短
在大山与城市之间
越走越长的
是我的思念
(原载1990年02月17日《湖北日报》东湖副刊)
▲ 2000年,作者把县城原来的自建房拆掉重建,与父母住在一起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母亲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在我们眼里,现在的她也是块宝,我们像对待孩子一样,用心呵护,生怕有失。她腿脚不方便,生活自理能力差,我们请了专职护工阿姨,常年看护。2022年底,国家疫情防控放开,母亲也不例外地感染了新冠,住进了县医院。开始病情比较严重,肺部有感染,上吐下泻,全身无力。母亲听说好多跟她差不多的老人先后走了,一时很悲观。我在医院陪护她的时候, 她反复对我唠叨:“六十三,七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都八十多了,算是高寿,也死得,但我还是不想死啊!我还想多看看这个盛世,还想多享享你们的福!”母亲讲这话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背过脸去,偷偷地抹眼泪,心中默默祈祷:愿上苍保佑母亲,渡过难关,健康长寿。在医生的精心治疗和我们一大家人的共同努力下,母亲最终有惊无险,转危为安。虎年腊月二十四,病愈出院,回家过年,当时母亲高兴得真像个孩子。
▲ 龙年春节,专注看春晚的作者母亲
今年清明节,我和妻子,还有哥哥、妹妹,像往年一样,早早地来到塔山玉屏公墓父亲的墓碑前,郑重地磕头、烧纸、许愿,祈祷他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里平安、快乐,不像生前那样忙碌、辛苦。我们还来到我出生和童年生活的大河岸镇凉亭村母亲的老家,为外婆、外公扫墓,祭奠,寄托哀思。外婆家的老屋早已不复存在,但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让人倍感亲切,思绪万千。晚上回到县城家里,写下了这首小诗。
清 明 回 乡
(2024年04月08日)
清明时节正阳春,窗台花开迎主人。
回乡追忆儿时事,一枝一叶总关情。
花开花落花相惜,人去人来人一生。
青丝白发瞬间事,除却今生没来生!
▲ 2007年作者兄妹三家的小孩合影,如今均已成家立业
年华易逝,生命无常。人生如白驹过隙,不舍昼夜,转眼间,自己也快奔六了,也成了“老人”,老伴也快退休了,女儿也已成家立业自食其力了。应该说,我们这一代人赶上了一个伟大的好时代,远比父辈们幸运、幸福,该知足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趁母亲健在,我们只有一个心愿:让时光的脚步放慢点,再慢点,让我们有机会多陪她一程。朗朗盛世,共悦未来。普天下的中华儿女,炎黄子孙,有幸赶上了这样一个伟大的新时代,谁不想多看看这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呢?
写到这里,我要衷心感谢我的大哥和妹妹。在父亲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时,我由于身体等原因,少有时间照顾父母,家里的事大哥、妹妹挑了大梁。受父母言传身教的影响,我们兄妹之间一向团结孝顺,做事不分彼此,他们默默付出,毫无怨言,我十分感激。
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妻子。这十余年来,我很少在父母身边,尽孝的责任也落在了她身上。她本身工作忙,还无怨无悔地照顾我的双亲,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令我十分感动,也赢得了大哥和妹妹的尊重。妻子的无私付出,也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感到安心和踏实,没有后顾之忧。家是灯塔,总是在月黑风高的夜里,照亮远航归来的游子。这些年来,我心中有了这样一座灯塔,所以,无论漂到何处,从未迷航。我的母亲是这样,我的妻子是这样,我希望我的女儿今后也是这样,做一盏发光发热的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温暖人间。
▲ 2023年11月,武汉江滩。右边为作者妻子,左边为作者女儿。
2023年腊月初八,是我和妻子结婚30周年纪念日。母亲已经八十四了,女儿也快三十了,一家人三代同堂,今后是四代同堂,生命之火,就是这样代代相传。人都会变老、死去,永远不变的是那颗年轻的心。生命的长度可能无法拉长,但生命的宽度、生命的厚度可以无限拉升。为此,我写了首打油诗作为纪念,不怕浅陋,录于此,既是对妻子这些年来精心照顾双亲的感激,也是我对人生的感悟。
人生最美是夕阳
致敬三十年珍珠婚纪念日
(2024年01月18日)
卅年风雨不寻常,两鬓青丝已成霜。
曾忆当年初相识,风华正茂照红妆。
年华易逝情依旧,风雨同舟不彷徨。
走过万水与千山,人生最美是夕阳!
父母的接力棒,已经传到我们手中了,我们得发扬光大,还要传给我们的下一代。尊老爱幼,中华美德,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我想大声对母亲,对妻子,对所有人说:人生最美是夕阳,七老八十又何妨?生逢盛世人添寿,还有大把好时光!
作 者 简 介
文字作者:肖攀峰
图片提供:肖攀峰
编 辑:罗田文联
初 审:方雪娟
终 审:王雅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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