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作品 | 周爱妩:春风十里家乡路

文化   文化   2024-07-12 09:29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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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见  如  故  乡         

罗  田  是  老  家         


 




春 风 十 里 家 乡 路

 

作者|周爱妩





罗田文联: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路始终活着,每一块石头,每一条缝隙,都在呼吸,在生长,在跳动。它不仅是生命的记忆,还有岁月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题记


我的家乡,是一个很小的、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山村。即便如此,也生出很多条公路,连接外面的世界,抵达每一个村口,承载人们的梦想、期盼和远方。它们历经的过往与风雨,至今活在乡亲们的视野里、话题中,若芳华,似繁花……            


▲ 摄影 | 李茂



去年春,堂弟打电话我,说他爸(我二伯)要将村头的田地种羊肚菌和天麻。他很恼火,也很心疼。说快八十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没钱他给,没事看电视,安安心心过几天清净日子不好吗?我打电话二伯,紧张兮兮地传达弟弟的意思,二伯根本不在乎:怕么事啊?水泥路都通到家门口了,三轮车一响,木材拉到了,摩托车一夹,技术员来了,一个电话,药材公司派人开小车来收——么样种不得!


一段时间过去了,我和弟弟还在寻思,以为二伯消停了。清明节我回家,二伯竟把地整好了,不种羊肚菌,说羊肚菌是个金贵果子,对土质要求很高,不好伺候,只种天麻。与三爷、四哥的天麻基地挨在一起。难怪二伯那么有底气。


▲ 摄影 | 王俊


接下来,三爷怎么培养菌材,二伯就怎么培养菌材,四哥怎么栽种子,二伯就怎样栽种子,三爷盖地膜,二伯也盖地膜,四哥搭棚,二伯也搭棚……一听到技术员的摩托车声,二伯就跑到地头等着,如果说基地需要控温、喷药什么的,二伯立马开着他的小三轮,经村道,上S204柏油路,去镇上买,小件自己带回家,大件送货上门,忙得不亦乐乎。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二伯第一次种天麻,竟然丰收了。刚挖完,来不及晾晒,就被药材公司的人订购了。二伯打电话我,叫回去拿些天麻炖着吃,可诊我的头疼。我推辞,说些客套话。他火了,大着嗓门:不回来拿,那我快递给你。我赶紧阻止,担心他开车寄快递不安全。谁知二伯声音更大,很有自豪感:没事,一路通,路路通,方便得很。不需要我老头儿跑路了,一个微信,顺丰、韵达等上门收货。


二伯的倔强和时髦,让我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 摄影 | 李茂    



十几年前,家里种有几亩田地,因爸爸体弱多病,每年麦黄稻熟,等着归仓,眼看天要下雨,却找不到人帮忙收割,爸爸急得团团转,到处求爹告奶。很多次,多亏二伯赶在下雨前,着急忙慌地将我家的草垛抢回来。


那时候,爸爸跟二伯聊得最多的话题是,这么好的水泥路,平平整整,干干净净,一头连着田地边,一头通到大门口。要是能买辆三轮车拉草垛,就不用肩扛手提,不用到处求人,也免得一到农忙,二伯为我家忙上忙下,受苦受累。聊到最后,爸爸不无感慨:好时代啊,可惜老了,我等不到了。二伯听不得这话,一激动,跳起来,叉着腰,嚷嚷着:再难,不还有我!么事等不到啊?路还长着呢!嚷完,又挨爸爸坐着,低着头,摸出一支烟,小心翼翼地递给爸爸。


爸爸终究没有等到买车,就走了。那时,我刚成家,家里的田地只有妈一个人种。也就在那一年,六十多岁的二伯,憋着一股子劲儿,东拼西凑,去镇上买了一辆宗申三轮车。


▲ 摄影 | 郑金荣


听妈妈说,二伯把车开回来的那天,为图个吉利,他在半路捡了一大捆柴,放在车上拉回家。随后带着二婶,把车开到我家的田边,把正在割谷的妈妈吓了一跳。二伯停下车,一脚跳进田里,抱起稻谷,一边捆草头,一边自言自语:老大,你想的三轮车我买回来了。放心哈,再也不用愁草头没人挑,谷麦烂在田里了……听得妈妈和二婶泪水、汗水哗哗往下淌。


有了三轮车,二伯在这条通村公路上如鱼得水,他几乎每天都要在路上跑一趟。开春,帮塆里人一车一车地拉回需要的肥料、种子。秋收,把乡亲们的板栗、甜柿、稻谷等农货,又一车车拉到外面去卖。平时,大伙儿吆喝着,坐他的三轮车去镇上称肉买鱼,买生活用品啥的,繁忙得很。


那年月,依靠这条水泥路,二伯驾着他心爱的“宝马”(他自嘲三轮车是他的宝马),一趟趟拖回石灰、水泥、钢筋等建材,将他的土坯房改建成三大间两层的楼房,成为塆里第一个住楼房的人。依靠这条路,小山村像一个刚落地的新生儿,一天一个样,没几年时间,曾经闭塞落后的小山村,变成家家住楼房,户户有车开。这条路,让村庄真正活起来了,富起来了。


▲ 摄影 | 华仁


二伯有门手艺,会酿谷酒。每到冬季农闲,他走村串户帮人蒸酒。塆塆通后,曾经的通村公路从单向延伸,变成环村绕行,枝节横生,村连着村,塆接着塆。用二伯的话说,有了村村通,塆塆通,小村变大村,邻村变亲人。他不再像哪吒闹海那样,把甑框在肩上,驮来驮去。现在谁家要蒸酒,只要说一声,把甑往车上一丢,踩脚油门,一溜就到了。真是美了一路,醉了一路。


如今,通往家乡的路更加朝气蓬勃,饱满鲜活。它像传说中的天梯,带着人们抵达梦想,走向富裕和幸福。它是如此硬朗、年轻,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正向着朝阳,向着远方生长,带动无数个二伯这样的人,信心满满、昂首阔步走在这条路上。

       

 ▲ 摄影 | 柳良俊   

    


其实,二十年前,这条路一段是机耕路,一段是山路。山路陡峭曲折,让人望而却步。去镇上,要先下山再走机耕路。村里有人买自行车,只好将它放在山下的熟人家,到机耕路再骑。有些人不愿意麻烦别人,上山时,宁可车骑人,不是人骑车,把自行车扛回家。


乡亲们说,这山路像一条蛇,盘旋在山间,吸尽他们的血汗,让他们受尽磨难,看不到天日。那时,渴望有一条通村公路是全村人的梦想。茶余饭后,大会小会,都在商讨怎样把这段山路变成公路。


后来,以二伯为首的几位村组干部,一面去镇里争取政策,一面发动群众:有钱出钱,有地出地,有力出力,有资源的联系资源。开工那天,鞭炮响起,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人心齐,泰山移” 就是厉害:他们挖的挖,铲的铲,挑的挑,推的推……这条山路有了前所未有的欢腾和霸气。仅仅一个冬天,山路宽了,平了,自行车可以骑到家了。乡亲们有了更多自信和期望,决心要将这条土路变成水泥路……


其实,四十年前,这条通村路还在沉睡。它像一根坚硬的骨头,遗落在山间,阴森可怕。它陡,窄,且长。陡得直上直下,窄得如丝如绳,长到没头没尾,有的地方还根本没有路。


▲ 摄影 | 华仁


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我们去山那边的姑妈家,从清早走起,路上不歇火,才能赶上姑妈家的午饭。听妈妈说,爷爷去世时,姑父不在家,表弟才一岁多。山高路远,天又快黑了,怎么赶得回去?姑妈急忙中找来两只箩筐,一头装着表弟,一头放个石头,挑着箩筐,趁着夜色,趟过一条河,翻越两座山,一路趔趔趄趄,一路哭哭啼啼。到家时,姑妈像从山林中钻出来的一样,头发蓬乱,两只脚打辫(脚不听使唤),一个踉跄,丢下箩筐,扑倒在爷爷的灵前,哽哽咽咽,晕了过去。奶奶一把抱起箩筐里熟睡的表弟,嚎啕大哭:“我的乖啊——”


如今,每次表弟开着小轿车,送姑妈回娘家,我们调侃他:路上还瞌睡不?表弟很不好意思。倒是二伯护着他,当年遥迢路远,坐在箩筐里像摇篮,伢儿又细,晓得么事?哪比现在的水泥路,裁弯取直,畅通无阻,来这里还不要半个小时,屁股冒坐热就到了。


提起这些陈年往事,心酸而心疼。姑妈总是感慨地说,现在再也没有那样的路了,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是的,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 摄影 | 王珂 



上次回家,看着二伯在他收完的天麻地里转悠,笑着问他又要种什么。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种花!你没看到现在公路两边都种满了花,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走在路上,像走在公园里,真是个舒心啊!


是啊!风景总在路上,路上总有风景。望着村道两边开得正艳的节节草、秋黄菊、格桑花,还有一排排的的路灯,一个个标识牌,时不时一闪而过的小车、小货车、镇村公交车……这一路芳华,正慢慢改变着乡村的内涵和走向,它像一道光,朗照着时代的昨天与未来。我凝望,沉思,这条路在二伯和乡亲们心中已不仅仅是用于通行了,还有着生活与生命的意义。它昭示着,路不在崎岖,遥远,只此生长和前行,总有看不够的美景。


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呢?


▲ 摄影 | 王珂





作 者 简 介


周爱妩,中学高级教师,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罗田县作协副秘书长。多篇散文发表于《南风艺术》《湖北文化》《湖北素质教育》《宝安文学》《黄冈日报》《黄石视听》《中国作家网》等报刊和新媒体,已出版散文集《我心悠悠》。




征稿 | 罗田县第二届“四好农村路·我家门前那条路” 摄影征文活动征稿启事





字作者:周爱妩

编       辑:罗田文联

初       审:方雪娟

终       审:王雅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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