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这座江南水乡,向来以园林之美闻名于世。如果我们关于江南的具象化来自于苏州这座城市,那么我关于苏州想象的具象化则来自于苏州园林界的翘楚——拙政园。
始建于明正德四年(公元1509)的拙政园,如今已逾五百岁。作为苏州文旅的顶流,人流如织的拙政园似乎永远没有宁静的日子,但拙政园的性格却是一个实打实的“i园”。
我的游园起点始于东花园。东花园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严谨的士人所隐藏的自由欢快的性格部分。这里明快开朗,以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为主,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秫香馆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馆外绿树环绕,走进馆内,宽敞明亮,长窗裙板上的黄杨木雕精美绝伦。涵青亭则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给原本平直、单调的墙体增添了一份灵动之美。天光云影倒映在水中,锦鲤在荷莲间欢快地游弋,一切都是那么惬意。这一幕不禁让我顿悟:翻看历史,自然永远是激发士人诗意的溯源地。
感受到欢快之后,我进而触摸到了拙政园古朴与优雅的一面。出檐高挑、外部形成回廊、庄重质朴的天泉亭内有一口古井,相传为元代大宏寺遗物,终年不涸,水质甘甜,因而被称为 “天泉”。
实际上,虽然拙政园于明代建成,但今园址一带的历史却可最早追溯到三国时期。东晋、唐、宋、元等朝代的更替,都在拙政园里留下了历史的痕迹。抚摸亭柱,我仿佛能听到古人在此处谈笑风生。紧接着,便来到了东花园的另一大亮点——芙蓉榭。榭往往一半建在岸上,一半伸向水面,凌空架于水波之上,宛如一位伫立水边、秀美倩巧的少女。
走过东花园,便来到了拙政园的精华所在——中花园。中花园的整体布局以水池为中心,池水面积甚至占到了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建筑大多临水布置,形体不一、高低错落、主次分明,扑面而来的质朴与疏朗风格一下子就令人攫取到江南文化的底蕴。
中花园里最显眼的建筑,当属以荷香喻人品的“远香堂”。远香堂的堂北设有宽敞的临水平台,池水清澈广阔,遍植荷花,夏日凉风习习,因而才有了“香远益清”的意境。虽然此时不是夏日,但我依然能够想象到,当荷花竞放、荷香四溢之时,远香堂一定会成为拙政园内的“顶流”。
“香洲”犹如一艘优雅的舫船,静静地停泊在水面上。虽然它的名字取自香草,寓意性情高傲,但“香洲”给人的感觉更多是高雅和洒脱,倒映在水中的身姿显得十分纤丽。
雪香云蔚亭仅从名字就让人想起了那句著名的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不禁让人开始遐想:如果此刻是早春梅花绽放的时节,这里该是一片如云似雪、香气四溢的美景。
这些或许都是中花园静如处子的一面,但别忘了,拙政园其实是一个时常会制造惊喜的“i园”,低调的外表下,它总会给游人带来“动若脱兔”的兴奋点。
我们能看到小飞虹这样的廊桥,要知道,廊桥在苏州园林里极为少见;我们能看见海棠春坞这样玲珑别致的小院,院内的海棠花与庭院里鹅卵石镶嵌而成的海棠花纹相映成趣;我们能看到以曲廊与周遭建筑相连的听雨轩,这个由荷花、芭蕉、翠竹构成的小天地不禁让我开始幻想雨打芭蕉时的情景,想必一定是一首美妙绝伦的交响曲。
我们还能看到封闭幽静的玉兰堂,高耸的南墙好似画纸,墙上藤草作画,墙下筑有花坛,配上湖石数峰,任何一种物体或者生命都与他者形成了斩不断的连接,合而为一才构成一幅宁静美好的画卷。
最后,我来到了原称作“补园”的西花园,这里水面迂回、布局紧凑的风格对比东花园和中花园自成一番情趣。
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两处景观:“卅六鸳鸯馆”是当时园主人宴请宾客和听曲的场所,馆内顶棚采用拱形状,既富有美感,又巧妙利用弧形屋顶的反射作用增强音响效果,自成余音袅袅、绕梁萦回之感。
而取自苏轼《点绛唇·闲倚胡床》为名的“与谁同坐轩”,其空间小到仅供一人可坐,而屋面、轩门、窗洞、石桌、石凳及轩顶、灯罩、墙上匾额、半栏均成扇面状,在这里独处片刻,便能够感受到苏东坡当年的闲情逸致。
回顾几个小时的游园之旅,我忽然发现,拙政园的性格里,有一种克制又包容的美。
中式美学是它的设计框架,而在呈现这些美学元素时拙政园始终秉持着“持中”的原则,让人在平衡里顿悟美感;同时,它又是包罗万象的,这里的每一处建筑,每一棵花草、每一片山水,都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艺术魅力。拙政园不仅是一座园林,它更像是一部书,一首来自过去的低吟絮语。
当夕阳西下,余晖撒在拙政园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园林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金色外衣,更显庄重美丽。我带着满心的不舍,缓缓地走出了拙政园的大门。回首望去,仿佛我再次与那个古老的世界分隔开来。只是这一次,不仅是拙政园的美丽与韵味,还有它那深深印在我心中的独树一帜的性格。
-节选于《厦门航空》296期《木石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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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廖玉姮
撰文 | 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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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编 | 沈毅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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