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是不会说话了，只是听不清楚而已
照顾吴阿公的是他的女儿吴小姐，老人家自中风后就出门不便，于是申请居家医疗，由居家护理师上门看诊。
两年来，家属和医疗团队都以为吴阿公中风后就失去说话能力了，因为我们所见到的他是类似植物人状态，即使移除鼻胃管也不说话，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直到某天一如往常上门拜访，一进门吴小姐就迫不及待告诉我：「陈医师，你知道吗？我爸爸原来还是会说话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嗯』和『好』，可是这几天我们确认和爸爸说话时，他是有反应的！跟之前那头也不抬的无声状况相比，现在这样真是好多了啊。」
我为他们开心，心中难免好奇：「失语的问题是怎么改善的呢？」
吴小姐说：「前些日子我凑巧看见一个模拟助听器的装置，想说买来和爸爸一起玩玩看，没想到一让他戴上，他马上就会回话了。我是既开心又难过，因为这让我警觉到爸爸一直活在无声的世界，是我太粗心才误以为爸爸无法说话了。」
“好好好，我知道”
故事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看看张小姐，她马上领悟：「这么说来，我妈有可能是听不清楚，或者根本听不见我说的话？」
我点点头：「有可能。」
想了想，我又多加一句：「又或者是另一种状况。」
我说起另一位老病人李奶奶，每回我问她近来好吗，她总是说好。我再问她家人，家人也说老人家没事。但是李奶奶每回来测认知功能，每回的分数都会下降一点，于是我决定改变问法。
我对李奶奶的测试方式是把一枝笔拿到她眼前问：「这是什么？」
李奶奶微笑，口中回答：「好，我知道。」
我重复问：「奶奶，我是问您这是什么东西？」
李奶奶依旧微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道。」
陪她前来的李爷爷心急了，忍不住在旁比手画脚、以口型无声地模拟答案，想帮李奶奶做提醒。但李奶奶一点都看不懂，她大声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啦！」
我紧接着问下一题，这回请奶奶看的是钱币。我想对李奶奶这样一生都负责家庭采买的主妇来说，钱币算是好认的物品之一了。没想到李奶奶依旧微笑着对我说：「好好好，我知道。」
不是问了、答了，就叫做沟通
这下状况很明显了，李奶奶耳能听声、眼能见物、口能言语，但她描述事物的能力，已经大幅下降到许多日常用品都无法说出口的程度。
当我们与这个状况下的李奶奶沟通，即使她有应有答，我们又怎么能自动假设她已经确切理解我们话中的意思呢？
特别是当对话涉及复杂的情境描述，她的「好，我知道」，绝对不代表她已经明白或是同意了。
所以说，我们照顾失智长辈和幼童颇有相似之处，千万不要因为得到简单的回答就以为问题解决了，很多时候反而因为答案太简单而必须反覆确认。
就如我也曾见过家属焦虑地问失智母亲：「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要讲清楚啊！」
老母亲被问烦了，赌气似的说：「不要吵！我是你妈妈，你帮我做决定就好。」
这很明显是患者被逼问下就干脆搬出家长的身分来搪塞，其实对家属想讨论的事项一点都不理解。
可以想见，她的女儿若真帮忙做了决定，老人家还是会不满意，到时候女儿依旧会怪妈妈说话不算话，殊不知问题的关键在于母女间看似已有讨论、实质上却根本没达到沟通的成效。
-全文完-
认知症合集
